“昆仑”号，舰桥。
那座重达两千七百吨的钢铁神龛，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荒诞的抛物线，重重砸进冰冷的海里。
溅起的水花还没落下，王虎的咆哮就已经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
“飞了！他妈的，它真的飞起来了！”
他像一头终于挣脱了所有枷锁的野兽，在舰长席前，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那张因为极度亢奋而扭曲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和汗水。
“杨爷！你看到了吗！我们把它的头，给拧下来了！”
赵学文已经不在角落里了。
他瘫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胃里翻江倒海。
他想吐，但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那颗引以为傲的，超频生物计算机，已经彻底烧了。
成本。
收益。
资产。
负债。
这些他毕生信奉的冰冷词汇，在眼前这幅由光和热与钢铁哀嚎构成的地狱画卷面前，都变成了一堆无法解读的，乱码。
杨富贵没有看王虎的狂喜，也没有理赵学文的崩溃。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主舷窗上那片被无数火光照亮的海洋。
“王虎。”
“在！杨爷！我在！”
“演出，要有节奏。”
杨富贵伸出手，在虚拟的控制台上轻轻一点。
“现在，是中场休息。”
【指令确认】
【切换至，战区高空，实时作战画面】
……
联合舰队，残存的航空母舰，“翔鹤”号的甲板上。
一片混乱。
无数地勤人员在军官的嘶吼和鞭打下，疯狂地将一架架零式战斗机推向起飞位置。
“快！快！快！”
“帝国的苍鹰们！去把那些该死的，上的魔鬼！给撕碎！”
一名年轻的王牌飞行员冲进他的座舱。
他没时间检查任何仪表，只知道帝国的象征，“大和”号正在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屠杀。
他要升空。
他要去战斗。
他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扞卫联合舰队最后的荣耀！
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零式战斗机冲出甲板。
他拉起机头，冲向那片已经被防空炮火染成白昼的夜空。
然后，他看到了。
雷达屏幕上，什么都没樱
正前方，什么都没樱
只有一片空旷死寂的高空。
魔鬼，在哪里？
“赤城队！报告你们的位置！”
通讯器里是一片嘈杂的电流噪音。
“这里是……滋……我们在被……滋滋……无法锁定！速度太快了！”
“救……啊！！！”
一声短促绝望的惨叫，戛然而止。
通讯中断。
这名王牌飞行员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猛地转动脖子，试图用肉眼去捕捉那个看不见的敌人！
就在这时。
他的座舱里，响起了一声冰冷的，悦耳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电子提示音。
【target acquired】
什么？
他愣了一下。
那是……英语？
下一秒。
一道纤细炽热的蓝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他上方一万米的云层中射下。
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座舱盖。
洞穿了他的额头。
然后从他的座椅下方穿出。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瞬间巨大的、荒谬的迷惑之郑
他的身体还坐在驾驶舱里，他的飞机还在平稳地向上爬升。
但他的灵魂，连同他的意识，已经被那道来自更高维度的能量光束，彻底蒸发。
……
“昆仑”号，舰桥。
主舷窗的右侧屏幕上，代表着日本零式战斗机的上百个红色光点，正在以惊饶速度，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而那十二个代表着“歼七”的蓝色光点，依旧保持着完美的锋矢阵型。
它们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战术机动。
它们只是悬停在那里，如同十二位高居国的冷漠神明，用手中的审判之光，挨个点名，清除着那些胆敢冲向堂的凡人。
“不堪一击。”
德国人李希特看着屏幕上那场单方面的屠杀，平静地吐出了四个字。
“这是在清除数据。”
美国人约翰逊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他的脸上是一种学者看到了完美实验结果的狂热。
“在绝对的信息与能量代差面前，勇气、意志、荣耀……都是冗余的、无效参数。”
王虎已经停止了咆哮。
他坐回舰长席，看着那场空中屠杀。
他的脸上，是一种孩童在用放大镜烧死蚂蚁时，那种专注的、残忍的快意。
这才是战争。
不。
这才是他一直梦想中的战争。
碾碎。
从物理到精神的，彻底的碾碎！
杨富贵转过身，走到了那个依旧瘫在地上，如同一个破损玩偶般的他的大账房面前。
他蹲下身。
“赵学文。”
赵学文的身体剧烈一颤。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曾经精明冷静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灰。
“听。”
杨富贵没有去扶他，只是伸出手，指向了舷窗的方向，指向那片正在被无数导弹与爆炸反复蹂躏的地狱之海。
“你听到了吗？”
轰！！！
又一艘日本重巡洋舰在连续命中三枚“鹰击”导弹后，龙骨被彻底撕裂。
它那数千吨的舰体在一瞬间断成了两截，无数火光从断裂处喷涌而出，将周围的海水都彻底煮罚
“那不是爆炸的声音。”
杨富贵看着赵学文那双已经失去了焦距的眼睛。
“那是，旧世界的秩序，正在崩塌的声音。”
他站起身，重新走回主舷窗前。
此刻，联合舰队已经不成阵型。
驱逐舰在逃窜，巡洋舰在沉没，航空母舰在燃烧。
只剩下那艘失去了主炮，浑身冒着黑烟，却依旧顽固地漂浮在海面上的钢铁巨兽。
“大和”号。
它像一个被拔光了所有牙齿和爪子的年迈百兽之王，在无数新生代猎手的围攻下，发出着不甘的、徒劳的哀嚎。
【指令确认】
【“黑龙一号”，已抵达目标下方】
【正在上传，最后一击的，第一视角画面】
主舷窗的中央屏幕，画面瞬间切换。
那是一个从海底向上看的视角。
冰冷的、深黑色的海水。
以及，海面上方那个被火光映照得通体透红的，“大和”号的庞大舰底轮廓。
一颗造型诡异的，通体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鱼雷，正静静地悬浮在画面中央。
它对准的，是“大和”号的中央弹药库。
杨富贵没有再下达任何指令。
他只是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他的大账房。
“看清楚了，赵学文。”
“这，就是‘信用点’的，第一声，心跳。”
下一秒。
屏幕上。
那颗黑色的，代表着终结的鱼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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