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浸墨的纱，裹着城郊宅院的青砖黛瓦，灶间温着的炖肉渐渐失了热气，烛火在风里颤巍巍晃着，把归饶影子一一牵进院门。
苏烈扶着枢先到了。
枢肩头的伤还在渗血，染透了苏烈裹在她身上的外袍，腕间红婚绳沾着夜露，双手各握一把短刀——一把是她素来贴身的，一把是师傅遗留的，腰间“执手”软剑轻垂，苏烈刻的二字在烛火下泛着淡光。
她怀中紧紧护着一卷泛黄绢册，正是大理寺暗室寻来的柳家旧案真卷宗，与柳珩的父亲手记恰好能对上，是日后面圣翻案的关键。
“慢点。”苏烈声音极柔，掌心托着她的腰，肩头挎着柘枝弯刀，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双刀与怀中卷宗，终究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满是疼惜。
桃丫听见动静，“腾”地跳起来，跑过去脚步都发慌，盯着枢的手眼睛瞪得溜圆——她分明看见枢多了一把陌生的刀，刚要开口追问，却瞥见她肩头渗血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红着眼眶声问：“枢姐，恁受伤了？疼不疼？这是柳家案的线索不？”
枢点点头，勉强扯出个笑，轻把卷宗放在石桌上，双手仍握着刀，语气轻淡：“不疼，别担心。”
紧接着，龙砚护着沈清辞也进了院。沈清辞眼还肿着，指尖攥着玄字令牌，揣着半张烧焦的密信，指尖捏着几枚银针。
龙砚斜挎着寒川玄铁剑，令牌与密信正是鎏金阁暗桩及分阁的线索，和日后禀明皇上的情况相契合。
“宇森呢？”龙砚刚站稳，目光扫过空座。石桌上的真卷宗、令牌、密信摆得整齐，唯独少了该带李主事勾结证据回来的人，还有他装影傀儡的布囊。
那密函是揪出朝中内应的关键，缺了它，查总阁、翻旧案都少磷气。
苏烈扶枢坐下，把柘枝弯刀靠在桌旁，眉头拧成川字：“他去李主事家找密函，按该早到了。那密函是咱们日后面圣的筹码，他若是出事……”
枢按住他的胳膊，握刀的手微紧，眼底空茫散了些，只剩担忧：“他全靠傀儡周旋，拳脚弱，遇上高手怕是难应对。”
桃丫攥着战傀儡，把对那把陌生短刀的好奇彻底压下去，声音带哭腔：“张大哥会不会是拿到密函被缠住了？他过拿到密函能帮柳大人翻案，……”
沈清辞把令牌和密信放在卷宗旁，捻着银针轻声道：“鎏金阁重证据，李主事家定有高手守着，宇森怕是真遇上麻烦了。”
龙砚沉默着，指尖蹭过寒川剑鞘，目光望向院外漆黑的夜色：“不能等了。我和苏烈去李主事家。清辞，你守好宅院，收好证据。”他看向枢，“照顾好自己和桃丫，握紧刀，等我们回来。”
苏烈起身，替枢拢了拢外袍，收好证据再握紧柘枝弯刀，声音柔却坚定：“等着我，一定把宇森和密函带回来，一起吃你温的炖肉。”
枢眼底泛起水光，攥紧他的衣角，也握紧了手中一把常用、一把师傅遗留的短刀，轻轻“嗯”了一声。
桃丫跑到院门口，把战傀儡往苏烈手里塞：“苏大哥，恁带上这个，能帮恁们找张大哥！”她眼角还瞟了眼枢手中的刀，终究没再问。
苏烈接过傀儡，摸了摸她的头：“好。”
龙砚和苏烈对视一眼，皆是决绝。寒川剑的冷光与柘枝弯刀的锐光交映，二人纵身跃出宅院，身影融入夜色。
夜风卷着寒意，巷弄静得只剩脚步声，两侧院墙投下狰狞阴影，每一步都惊心动魄，却容不得半分退缩。
院内，烛火依旧摇曳，证据静静躺着。桃丫抱着空傀儡囊蹲在门口，偶尔抬眼瞥向枢手中的双刀，好奇藏在眼底却不再多言。
枢攥着两把短刀望着夜色，沈清辞护着密信沉默无言。他们守着期盼，也守着悬心的等待，盼着那两抹身影，能带着伙伴与证据，平安归来。
夜风卷着尘土，龙砚与苏烈纵身落在李主事家院墙之上。院内狼藉却简洁，青砖地交错着两道痕迹——一组是傀儡的木械划痕，另一组是利器砍痕，显然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苏烈率先跃下，柘枝弯刀横握身前，目光扫过地面，脚步不停往院内走。
正屋门口，几滴暗红血珠凝在青砖上，尚未干涸，旁边散落着一缕黑丝，还有一枚断裂的木片，上面刻着半只残缺的蝴蝶，正是张宇森装影傀儡的布囊碎片。
龙砚紧随其后，寒川玄铁剑轻抵地面，指尖掠过那道利器砍痕，又俯身碰了碰地上的血珠——触感微凉，腥气未散，显然刚留下没多久。
血珠顺着青砖缝隙往院后门延伸，零星点点，与浅淡的拖拽痕迹交织在一起，一路通向门外巷弄，尽头处，血迹虽淡却仍可辨，朝着西街方向蜿蜒而去。
苏烈攥紧那半片木片，指节泛白，柘枝弯刀的弧刃在月色下泛着冷光：“血迹往西街去了，还新鲜着，肯定没走太远，我们顺着血迹追！”
龙砚直起身，目光锐利地锁定西街方向，寒川剑归鞘：“心埋伏，对方故意留着血迹，或许是陷阱，但这是找到宇森的唯一线索，不能停！”
二人对视一眼，皆见彼此眼底的坚定。苏烈握紧刀柄，率先循着零星的血迹与拖拽痕迹往巷口冲去。
龙砚紧随其后，衣袍被夜风卷得猎猎作响，寒川剑斜挎身侧，时刻警惕着周遭动静。
巷弄幽深，月色被院墙切割得支离破碎，地上的血迹时隐时现，空气中的冷腥气与尘土味交织在一起。
他们脚步飞快，目光紧锁前方那抹暗红，丝毫不敢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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