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指尖轻轻搭在马鞍的雕花铜环上，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绢纱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马蹄踏在官道的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脆响，像敲在时光的琴键上，将过往的颠沛与此刻的安稳轻轻隔开。
她勒了勒缰绳，让随行的侯府护卫先行几步，自己则放慢速度，
目光终于得以从心头的烦忧中抽离，落在了这陌生又鲜活的古代景致里。
此时正是仲秋，晨光已褪去清晨的微凉，像一层金纱漫过地。
官道两旁的白杨树长得笔直，树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枝叶在头顶交织成浓密的绿荫，阳光透过叶隙洒下，
在青石板路上织就斑驳的光点，随着马蹄的移动轻轻晃荡。
风从林间穿来，带着草木的清香与远处田野的麦禾气息，拂过林渔的发梢，将她鬓边别着的素色绢花吹得微微颤动。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是在侯府深院与逃亡路上从未有过的清爽，仿佛连肺腑都被这自然的气息涤荡了一遍。
“原来古代的秋是这样的。”
林渔轻声呢喃，目光掠过路边的野菊。
那些细碎的花开得肆意，黄的、白的、紫的，一簇簇挤在草丛里，沾着晨露的花瓣亮晶晶的，像撒在绿毯上的碎宝石。
她想起现代城市里被精心修剪的绿化带，想起超市里裹着保鲜膜的鲜花，忽然觉得此刻眼前的野菊格外生动——
它们不依赖谁的照料，只凭着地的滋养，便活得这样热烈，这样自在。
马蹄继续向前，官道旁的景致渐渐从林地变成了农田。
连片的稻田已经泛黄，沉甸甸的稻穗垂着，风一吹，就掀起金色的麦浪，“沙沙”的声响顺着风飘得很远。
田埂上有农人牵着牛走过，老牛甩着尾巴，慢悠悠地啃着路边的青草，农人则背着竹筐，筐里装着刚采的野菜，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子轻快，带着丰收的喜悦。
林渔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时候在乡下外婆家的日子，
也是这样的稻田，这样的歌谣，只是那时的她从未想过，有一会在另一个时空，重新见到相似的画面。
正看得出神，前方忽然传来潺潺的水声。
林渔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座石拱桥，桥身由青灰色的石块砌成，表面被岁月磨得光滑，桥栏上雕刻着简单的莲花纹，虽不精致，却透着古朴的韵味。
桥下是一条河，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与游动的鱼，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像撒了一把碎金子。
河边有几个洗衣的妇人，木槌捶打衣裳的声音“砰砰”作响，夹杂着她们的笑声，顺着水流飘到林渔耳边。
“姑娘，要不要在桥边歇会儿？”
随行的护卫见她放慢了速度，翻身下马，恭敬地问道。
林渔点零头，翻身下马时，才发觉久坐马鞍，腿有些发麻。
她牵着马走到桥边，将缰绳系在桥栏的石柱上，自己则靠在栏杆上，望着河里的流水发愣。
河水缓缓向前，带着岸边的落叶与花瓣，一路流向远方，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都带走。
她想起与陈京分开时的情景，那时两人在乱葬岗附近被冲散，陈京让她先走，自己则引开追兵，
这些日子，她总忍不住担心，怕他出事，怕那些被关在地牢的少女得不到解救，
可转念一想，陈京向来沉稳，做事有分寸，既然他了会处理，就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正想着，忽然看见河面上飘来一只纸船，纸船是用粗纸折的，船身有些歪斜，却还是稳稳地顺着水流向前漂。
林渔顺着纸船漂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桥的另一头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姑娘，正踮着脚，眼巴巴地望着河面，嘴里声念叨着：
“漂远些，再漂远些，把我的心愿带给阿爹。”
林渔心里一动，想起原主的记忆里，似乎也有过这样的纸船——
原主时候，阿爹去外地做工，她就常常折了纸船，放在河里，盼着阿爹能早点回家。
只是后来阿爹再也没回来，那些纸船，也成了原主心里最柔软的念想。
“姑娘，时候不早了，再往前走一段，就能到驿站了。”
护卫的声音打断了林渔的思绪。她点点头，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刚要出发，却看见那姑娘不心摔了一跤，手里的纸船散了一地。
林渔勒住马，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张干净的宣纸，又拿出一支炭笔，快速折了一只纸船，还在船身上画了一朵的桂花——
那是在舅舅家学的针线纹样，画在纸上，倒也别致。
她让护卫把纸船送给姑娘，看着姑娘接过纸船时惊喜的笑脸，林渔的心里也暖暖的。
重新上路时，阳光已升到半空，官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推着独轮车的货郎，车上装满了针头线脑、胭脂水粉，
货郎手里摇着拨浪鼓，“咚咚锵”的声音引得路边的孩子围着车跑；
有骑着毛驴的书生，毛驴背上驮着书箱，书生手里拿着书卷，一边走一边轻声吟诵，眉宇间满是书卷气；
还有结伴而行的商队，骆驼背着沉甸甸的货物，商人们笑笑，谈论着各地的风土人情。
林渔望着这些往来的行人，忽然觉得这古代的官道，就像一条流动的画卷，每一个人都是画卷里鲜活的一笔，充满了烟火气。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树林，树林里的树木与之前的白杨树不同，
都是些枫树，此刻枫叶已经红了，远远望去，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将半边染得通红。
林渔从未见过这样成片的枫树林，忍不住勒住马，驻足观赏。
风从枫林里吹过，红叶纷纷飘落，像漫飞舞的红蝴蝶，
有的落在马背上，有的落在她的肩头，还有的飘落在官道上，铺成一条红色的地毯。
她伸手接住一片枫叶，枫叶的形状像一只的手掌，边缘带着锯齿，叶脉清晰可见，摸起来有些粗糙，却透着生命的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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