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念头刚落,怀里的野枣罐就硌了她一下,指尖触到陶罐温热的弧度,
昨那妇容罐子时的笑脸、女孩怯生生递野枣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
她猛地睁开眼,对着河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呸,林渔你傻不傻?就因为晕个船就想死?连回去的路都没找着,就这么死了,也太亏了!”
可活着的滋味也不好受。
船橹“咿呀”的声音像是催命符,每晃一下,她的胃就跟着抽一下,风里的腥气钻进鼻子,让她一阵阵犯恶心。
她想蹲下来,又怕一蹲下就控制不住吐出来;想靠回船壁,船身晃得她连站稳都难。
“待不住了,真待不住了……”
她咬着牙,声音发颤,“这破船什么时候才能到岸?再晃下去,就算不想死,也得被晃散架了!”
随从在旁边急得直递帕子,她却没力气接,
“死又不敢死,活又活受罪……”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更湿了,不是哭,是晕得难受,
“早知道这样,当初在现代好好待着,也不会穿到这儿来遭这份罪……
可现在这些有什么用?总不能真跳下去吧?跳下去淹死更难受,还对不起原主……”
船身又是一个大晃,她终于忍不住,扶着栏杆干呕起来,吐不出东西,只有酸水。
“熬,再熬一会儿……”
她对着自己低声,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
“等下了岸,找个地方躺平,吃点东西,就好了……死不了,也不能死,就是这船,能不能快点到啊!”
“呕——”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林渔扶着栏改胳膊抖得像风中的枯枝,额前的碎发被冷汗黏在皮肤上,连视线都晃得模糊。
随从张急得直跺脚,手里的帕子递也不是、收也不是,只能嗫嚅着劝:
“林姑娘,您再忍忍,方才我问过船家了,
前头绕过那片芦苇荡,就能看见渡口的旗子了,顶多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就到岸了!”
“半个时辰……”林渔气若游丝地重复,胃里的绞痛却像在嘲笑她的真。
船身突然往下一沉,又猛地往上抬,她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地往栏杆外倾去——
亏得张眼疾手快,从后头死死拽住了她的胳膊,那点力气却也扯得她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哇”地一声,
将胃里仅存的酸水混着野枣残渣全吐了出来,溅在浑浊的河面上,瞬间被水波卷得没了踪影。
吐完后力气像被抽干了,她瘫在张半扶半抱的胳膊上,连抬手擦嘴的劲都没樱
怀里的野枣罐不知何时滑到了脚边,陶罐磕在船板上“当啷”一声,滚出两颗红透的野枣,沾了泥污,却依旧透着点甜香。
林渔的目光落在那两颗野枣上,突然就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一半是晕船的疼,一半是莫名的委屈。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刚碰到野枣,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吆喝,不是船橹的咿呀,是码头特有的、嘈杂又鲜活的人声!
“到了?”
她猛地抬头,透过晃眼的水光,果然看见前方芦苇荡尽头,隐约露出了青灰色的码头轮廓,还有几面褪色的酒旗在风里招摇。
船家也拔高了嗓门喊:“各位客官坐稳喽!靠岸喽——”
船橹的节奏慢了下来,晃动感终于减弱,风里的河腥气里,渐渐掺进了米面的香气、商贩的叫卖声,还有骡马的嘶鸣。
林渔扶着张的胳膊,一点点直起身,虽然胃里依旧隐隐作痛,可那股子“要被晃散架”的绝望,却像退潮般慢慢褪去。
她弯腰捡起脚边的野枣罐,拍了拍罐身上的灰,又将那两颗沾了泥的野枣心地捡回来,塞进罐子里。
刚才在船上要死要活的念头,此刻想来竟有些荒唐。
“姑娘,慢点儿,码头台阶滑。”
张扶着她踏上跳板,脚踏实地的那一刻,林渔几乎要哭出来——不是难受,是踏实。
她站在码头的青石板上,看着人来人往,闻着空气中真实的烟火气,低声了句:
“你看,熬过来了吧?林渔,没死成,就好好活。”
风里传来卖热汤的吆喝,热气腾腾的,驱散了河上的湿冷。
林渔吸了吸鼻子,胃里的绞痛似乎轻了些,连眼眶都不红了。
她攥紧了野枣罐,朝着那股热汤香气的方向走了两步,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
死不了,就活着。
先喝碗热汤,再找个地方躺平,至于回去的路,至于那些委屈和迷茫,慢慢来。
毕竟,属于林渔的好日子,才正要拉开序幕。
自打那日陈京捧着明黄圣旨踏入林家村,掷地有声地阻断了江湖上对她身上“宝藏”的所有窥探,
这连日来如附骨之疽般的虎视眈眈,总算消弭了大半。
那些觊觎宝藏的江湖人纵然满心不甘,却没一个敢真正与朝廷硬碰——
谁都清楚,如今的林渔,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孤女,她是当今圣上认下的侄女,实打实的皇家亲眷。
一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宝藏风波”,就此尘埃落定。
之后赶路的日子里,有侯府的人手贴身护送,车马安稳,食宿妥帖,再没有半分惊险。
林渔坐在颠簸却平稳的马车里,不用再提心吊胆防备暗处的窥探,
也不用再为下一顿饭、下一个落脚点发愁,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松了下来,连带着眉宇间的倦色,都淡了许多。
卖热汤的摊子就支在码头旁的老槐树下,粗瓷碗里盛着奶白色的鱼汤,
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热气裹着鲜气扑面而来,勾得林渔空了大半的胃里一阵轻响。
张麻利地付了钱,端来两碗汤,又特意要了块温热的米糕,递到她手里:
“姑娘,先喝点汤暖暖胃,这米糕软和,您慢点儿吃。”
林渔坐在马扎上,指尖碰着滚烫的碗沿,暖意顺着指尖往四肢百骸里钻,晕船的虚浮感总算压下去不少。
她舀了一勺鱼汤,口啜着,鲜而不腥的滋味滑进喉咙,熨帖得胃里的绞痛都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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