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碗里的银耳羹还冒着袅袅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水光。
她知道自己如今是侯府的掌上明珠，是名正言顺的贵女，可十二年的漂泊早已刻进骨子里，那份心翼翼还未完全褪去。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让两位长辈的心瞬间揪紧。
老夫人看着她清冷又乖顺的模样，愈发想起女儿苏阮当年上蹿下跳、缠着自己要桂花糕的样子，鼻尖一酸，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青霜悄悄拍了拍老夫饶后背，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苏阮走得早，留下这么个孤零零的孩子在外受苦十二年，她们能做的，便是用往后的日子，把所有的亏欠都补回来。
林念喝完最后一口银耳羹，将空碗递还给身旁的丫鬟，抬眼时，正好对上老夫人和青霜关切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半分虚假，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疼爱与珍视，
让她那颗早已习惯漂泊的心，第一次有了稳稳落地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学着方才听来的规矩，微微颔首：“多谢外祖母，多谢舅母”
老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温暖而粗糙，带着岁月的质感：
“傻孩子，跟自家人客气什么。”
她细细摩挲着林念的手背，“往后啊，不要那么拘束，好不好？”
她望着老夫人含泪却含笑的眼睛，终于轻轻点零头，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
“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哽咽道：
“哎，我的好念念，外祖母的好外孙女……”
青霜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祖孙二人，终是红了眼眶，嘴角却扬起了释然的笑意——
苏阮，你看，我们找到念念了，往后，她再也不会受委屈了。
林念被老夫人搂在怀里，感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与亲昵，
鼻尖萦绕着老夫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心底那道尘封已久的缺口，似乎正被这满室的烟火气与疼爱，一点点温柔填满。
她抬手，轻轻回抱住老夫人，眼眶终是湿了。
“好啦好啦，不煽情啦！”
苏瑶见祖母和母亲眼眶都红了，忙笑着打圆场，伸手轻轻拍了拍林念的手背，
“表妹这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嘛！先趁热把饭吃饱，我已经让丫鬟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裳，
吃完就让表妹好好梳洗一番，睡个踏实觉，有什么话咱们明慢慢。”
候老夫人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意，握着林念的手舍不得松开，语气哽咽却满是欣慰：
“对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往后有的是日子相处，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你一路受累，是该好好歇歇。”
候老夫人拍了拍林念的后背，指尖带着长辈特有的温热，声音哽咽却藏不住欣慰：
“是啊，梳洗干净睡个好觉，醒来就都是好日子了。”
苏瑶连忙上前扶住林念的胳膊，笑着帮她拭去眼角的湿意：
“我给你备好的新衣裳是我去年做的新料子，你穿肯定合身。”
她拉着林念起身，目光落在她略显单薄的肩头，语气软了几分，
“一路风尘仆仆的，定是累坏了，快跟我来。”
林念被苏瑶牵着，脚步还有些发沉，却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暖意。
她回头望了眼候老夫人，老人正含笑望着她，眼底的疼爱浓得化不开，像冬日里最暖的光。
满桌的饭菜还冒着热气，鸡汤的鲜香混着檀香萦绕鼻尖，这是她许久未曾体会过的安稳。
“谢谢外祖母，谢谢表姐。”
林念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候老夫人摆了摆手，又叮嘱苏瑶，
“仔细着点，别让她受凉。”
苏瑶应着，扶着林念往偏院走去。
廊下的灯笼映着两饶身影，长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满院的烟火气裹着温情，将林念心头最后一丝惶然也悄悄驱散。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终于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铜盆里的热水冒着氤氲白雾，将偏院烘得暖意融融。丫鬟春桃手脚麻利地绞干帕子，递到林念手边时，声音放得极轻：
“姑娘，水温刚好，您擦擦脸。”
林念接过帕子，温热的触感顺着脸颊蔓延开来，驱散了一路的风霜。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眼底还带着未褪的红，眉宇间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怯懦。
鼻尖萦绕着水中淡淡的艾草香气，混着方才厅堂里未散的饭菜香与檀香，竟是不出的熨帖。
春桃在一旁轻声收拾着苏瑶备好的衣裳，锦缎的料子触手柔滑，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是林念从前只在画册上见过的样式。
“这是表姐特意为您留的，您清瘦，特意改了领口的尺寸。”
林念指尖抚过衣料上细密的针脚，心头又是一暖。
从前在养父母家寄人篱下，衣裳皆是旧的，缝缝补补从不曾有这般细致的照料。
热水漫过肌肤，洗去的不仅是风尘，还有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孤寒。
她闭上眼，候老夫人温暖的怀抱、苏瑶含笑的眉眼，还有满桌冒着热气的饭菜，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那些被忽视、被冷遇的日子，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冲淡了。
眼眶又有些发热，却不再是委屈的泪，而是带着暖意的动容。
“劳烦你了。”
林念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春桃笑着应了：“姑娘客气了，您安心歇息，有什么事随时唤我。”
待丫鬟退下，林念换上干净的衣裳，躺在柔软的锦被里。
被褥晒得蓬松，带着阳光的味道，身边的一切都陌生却温暖。
她侧耳听着院外隐约的虫鸣与远处厅堂的笑语，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到家了。
心底那道被填满的缺口，正悄悄生出柔软的藤蔓，缠绕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疼爱，慢慢长成遮风挡雨的绿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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