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策研究室。
这几，秦川的办公室成了整个楼层的景点。
他就是这么度过这几的。
门虚掩着。
里面的人着了魔。
桌上，地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资料和废稿纸。
烟灰缸早就爆满，换成了个大号的玻璃水杯，里面插满了烟头，一个扭曲的坟堆。
秦川就坐在这片狼藉中央。
他头发乱的像鸡窝，眼眶深陷，眼球里全是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瘦了一圈。
精神却绷紧了，透出一种神经质的亢奋。
他彻底成了同事们眼中的疯子。
一个被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头，准备一步登的赌徒。
“啧啧，这是不要命了啊。”
“年轻人，没见过世面，以为抓住根稻草就能上了。”
“等着瞧吧，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闲言碎语在走廊里嗡文响。
刘菲菲是来得最勤的。
她每都要扭着那截快被一步裙勒断的腰肢，在秦川门口晃上两圈。
今，她端了杯咖啡，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她穿了件酒红色的紧身羊毛衫。
胸前撑起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饱满弧度。
随着她的呼吸，那片柔软的布料嚣张的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秦副处长，不，我该叫您秦大功臣了。”
刘菲菲把咖啡往他桌上一放，身体顺势往前一趴，胳膊肘撑在桌上，故意的把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送到秦川眼前。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香水味。
混合着女人身体的热气，扑面而来。
“姐姐看你这么拼命，心疼呀。特地给你泡了杯咖啡提提神。”
她的声音腻的发齁，眼神却冰冷，像看一个死物。
秦川从故纸堆里回过魂。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目光在刘菲菲胸前那片雪白上停了一秒，就毫无留恋的移开了。
“谢谢刘副处。”
他的声音沙哑，全是碎石子滚过的动静。
“哟，还跟姐姐客气呢。”
刘菲菲娇嗔一声，手指在他桌上一份写满批注的稿纸上点零。
“怎么样了？苏省长可盼着您的报告呢。您这报告一上去，以后，姐姐可就要仰仗您多多提携了。”
秦川的脸上，肌肉抽搐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极度的疲惫。
巨大的希望。
两种东西混在他的表情里。
“快了，就快了。”
这下午，秦川捧着一沓厚厚的草稿，敲开了钱文光办公室的门。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副被彻底掏空的样子。
“主任，我。。。我有个问题，实在拿不准主意，想请您给把把关。”
钱文光一看他这副德行，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立刻堆满了关心。
“坐坐坐，秦，看你这脸色，再不注意身体可不行啊！工作是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他亲自给秦川泡了杯浓茶。
秦川受宠若惊的接过，手都在抖。
“主任，是这样的。”
他把草稿摊开，指着其中一段。
“关于当年那桩公案里，那位核心人物的定性问题。。。档案里记录的一些事，和他公开的英雄形象，出入太大了。如果我完全按照档案来写，这结论。。。这结论捅出去，怕是要捅破啊！”
他一脸的惶恐和不安，又被巨大的利益诱惑着，不敢撒手。
钱文光凑过去一看。
秦川指的那一段，正是他埋下的最深的一颗雷！
他心中狂喜。
这子竟然真的扎进去了！
他不动声色的直起身子，脸上换上语重心长的严肃。
“秦，你的顾虑，我懂。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
“我们做政策研究，要的是什么？”
“是真相！”
“是为高层决策提供最真实，最不受干扰的内参！”
“档案，是原始档案，它记录的，才是最接近历史本质的东西！”
他绕过桌子，走到秦川身边，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
“至于公开的英雄形象，那有时候是出于宣传需要，是塑造给普通人看的。我们，是为领导服务的，我们的眼光，要穿透那些表象！”
他凑到秦川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这是一次考验，考验你的党性，更考验你的胆魄！”
“你怕什么？塌下来，有苏省长顶着！你只要把最真实，最大胆的结论写出来，就是大功一件！懂吗？”
秦川浑身一震。
脸上的惶恐瞬间被一种狂热的决绝取代。
“我懂了！主任！我明白了！”
他猛的站起身，因为太过激动，差点把茶杯打翻。
“谢谢主任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写了！”
看着秦川失魂落魄又亢奋不已的冲出办公室，钱文光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一张脸笑的开了花。
蠢货！
等你把报告写出来，老子第一个站出来，检举你历史虚无主义，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夜。
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的滑入一片僻静的别墅区。
还是那间茶室。
张劲松已经在等了。
秦川坐下，神色平静，哪有白半分疯魔的样子。
“鱼，已经彻底咬钩了。”
他开门见山。
他将自己如何伪装，如何诱导钱文光吐露“塌下来有苏省长顶着”这句话的全过程，简略了一遍。
张劲松听完，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都难得的露出了波动。
“好手段。”
他吐出三个字。
“这只是开胃菜。”
秦川的眼神变得锐利。
“我准备了两份报告。一份是毒药，另一份，是解药，也是一把剑。明，我会把毒药交给钱文光。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呈给苏振邦。”
“苏振邦这个人，刚愎自用，又急于置我于死地。他绝不会私下处理，一定会选择在一个足够分量的公开场合，省委的某个会议上，对我发起致命一击，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而那一刻，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张劲松的目光凝重起来。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需要两样东西。”
秦川伸出手指。
“第一，我需要陈省长动用他的影响力，确保后的省委理论学习扩大会议，能够顺利召开，并且，让苏振邦相信，那是一个踩死我的绝佳舞台。”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当我拿出证据，图穷匕见的时候，我需要省纪委和省保密局的同志，能够恰好出现在会场外。我要的，不是后续调查，而是当场拿下！人赃并获，不给他们任何串供和反应的机会！”
张劲松沉默了。
这个计划，太大胆，也太狠了。
环环相扣，一步错，满盘皆输。
但他从秦川那平静的眼神里，看不到半点犹豫。
“出发前，陈省长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张劲松站起身，身体站的笔直。
“他，舞台给你搭好，观众也已就位。唱一出千古名戏，还是演一幕杀头惨剧，看你自己的本事。”
秦川笑了。
“告诉陈省长，请他搬好板凳，准备看戏就校”
第二上午，秦川“完成”了他的报告。
他将那份致命的毒药装进档案袋，亲手送到了钱文光的办公室。
钱文光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一把抢过报告，急不可耐的抽了出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最后那段结论上时，他的手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剧烈颤抖起来。
。。。综上所述，档案所载事实清晰，证据确凿。我处认为，对xxx同志的历史评价存在严重偏差，其所谓的英雄事迹，实为夸大和伪造，建议省委重新审议，以正视听。
成了！
白纸黑字！
秦川亲笔签名！
这哪里是报告，这分明就是秦川递上来的催命符！
“好！好！好！”
钱文光连三个好字，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看秦川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秦！你立大功了！你为组织挖出了一个大的隐患！你放心，我马上就去苏省长那里为你请功！”
他抓起报告，连办公室的门都忘了关，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直奔省政府大楼。
办公室里，秦川脸上的谦卑和激动，潮水般的褪去。
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最底下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里面，躺着另一份一模一样的档案袋。
他拿出里面的报告。
封面上，标题字字如刻。
关于第734号绝密历史档案遭篡改暨相关人员涉嫌政治构陷的调查报告。
旁边，是一支比钢笔大不了多少的微型录音笔。
他按下了播放键。
办公室里，钱文光那循循善诱的声音，清晰的回响起来。
“。。。塌下来，有苏省长顶着！你只要把最大胆的结论写出来，就是大功一件。。。”
秦川关掉录音笔，脸上一片冰冷。
鱼已吞钩。
蛇已出洞。
接下来，该关门打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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