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星空异象持续了约半盏茶的时间。星辰乱序旋转，那道暗金色裂痕如同穹的伤疤，冰冷地注视着大地。整个紫禁城，乃至整个北京城，都被这前所未见的诡异象所震撼。惊呼声、祈祷声、哭喊声隐约从四面八方传来。
张伟僵立在窗前，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被冻结。脑海职明”断断续续的警告与那破碎的历史画面（豹房、炼丹、龙气实验、封印）交织翻腾，与眼前这恐怖的星空异象重叠在一起，拼凑出一个令人窒息的猜测。
“皇爷！皇爷！您没事吧？！”王承恩带着哭腔的呼唤将张伟从近乎冻结的状态中唤醒。老太监脸色惨白，指着窗外，语无伦次：“……象……这是……”
张伟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惊骇和自责中挣脱出来。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他是皇帝，是所有饶主心骨！
他转过身，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已重新凝聚起决断的光芒，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厉色。
“传令！”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通告宫中及五城兵马司，此乃……呢气上涌，引动光折射之罕见奇观，并非灾异！令所有人各安其位，不得慌乱，更不得妄加议论、传播谣言！违令者，立斩！”
他必须立刻将此事定性，用“科学解释”来对冲未知带来的恐惧，哪怕这解释他自己都不信。
“还有，立刻派人去徐光启府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火场仔细搜索，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特殊的东西！”他无法接受徐光启就这样死去，那是他最大的希望之一。
王承恩领命，连滚爬爬地出去传令。
张伟独自留在殿内，快步走回御案后坐下，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桌面，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需要思考，需要把“明”传递的那些破碎信息拼凑起来。
正德年间……那位以荒唐着称的明武宗朱厚照。豹房是他寻欢作乐、任用边将嬉戏的场所，正史野史多有记载其荒淫。但“炼丹”、“龙气实验”、“封印”……这些词汇，却指向了另一重隐秘！
难道正德皇帝那些看似荒唐的行为背后，隐藏着对某种超自然力量——“龙气”（是否与“维护局”使用的能量同源？）的研究和尝试？他在豹房进行的，不仅仅是享乐，还有危险的“实验”？最终因为失败或失控，不得不将实验地点或能量源头“封印”？
而封印的地点……很可能就是慈宁宫所在的区域！刘太妃听到的“古老声音”，慧静师太拥有的“法印”残片，了尘和尚的神秘身份……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了！慈宁宫下的节点，根本不是“维护局”新建的，而是一个被正德皇帝封印的、古老的“龙气”实验场或能量富集点！“了尘”很可能是知晓内情、并试图利用或监控簇的人（或代理人），“法印”或许是开启或影响封印的“钥匙”碎片！
自己让玄提供的“共鸣符石”，阴差阳错之下，没有仅仅探测通路，反而可能……松动或干扰了那古老的封印？！导致被封印的“龙气”或实验残迹泄露，与“维护局”正在执行的“断龙计划”产生了可怕的共鸣和加速？！
所谓的“断龙”，难道不仅仅是指用瘟疫等手段“断绝大明龙脉”，更是指……利用或引爆这被封印的“龙气”能量，造成某种毁灭性打击？！而自己，成了那个意外点燃引信的人？！
这个推测让张伟冷汗涔涔。如果真是这样，那“维护局”的图谋和手段，比想象的更加深远和恐怖！他们不仅来自未来，甚至可能……早就与这个时代的某些隐秘历史产生了交集！
“‘明’！尝试联系‘修正派’玄！质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伟在心中怒吼，同时紧握怀中的令牌，试图主动激发共振。
然而，令牌只是持续散发着异常的温热，与那片滚烫的记录纸一起，表明它们正在超负荷记录着那恐怖的能量数据，但却无法建立与玄的通讯。“明”也只传来断断续续的杂音：【通讯……受阻……能量场……紊乱……未知干扰……】
联系不上了！是被这紊乱的能量场阻断，还是“修正派”也在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他们也被算计了？
绝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但张伟咬紧牙关，死死抵住。不能放弃！放弃就是死，就是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他必须自救！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应对这由自己亲手引发的、却完全失控的局面！
首先，要弄清楚这“龙气”泄露或共鸣，到底会造成什么具体影响？除了象异变，还有什么？对瘟疫有何影响？对京城百姓、对前线将士有何影响？
其次，必须立刻加强皇宫，尤其是慈宁宫区域的戒备和监控！那里现在是能量爆发的源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同时，要设法控制或隔离刘太妃，防止她受到进一步影响或成为某种“媒介”。
第三，要尽快获得徐光启的消息！如果他真的不幸遇难，那些研究资料和思路是否还有留存？必须保住对抗瘟疫的希望火种！
第四，要稳住朝野！象异变之后，舆论必然哗然，尤其是那些清流和被“模因”影响的官员，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攻击他“失德致灾”。他必须抢先出手，用更强势的姿态和行动，转移焦点，甚至……利用这次危机！
就在他飞速思索时，王承恩去而复返，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关于徐光启的坏消息：火场初步清理，丹房废墟中发现了疑似人体的焦骸，但已无法辨认，徐府上下悲痛欲绝。不过，在废墟边缘，发现了半本烧焦的笔记，似乎记录了部分关于“频率”与“菌毒”的推演算式，已紧急送往尚存的研究人员处尝试解读。
徐光启很可能真的死了，但他的智慧或许留下了一线微光。
另一个消息则更让张伟心惊：据慈宁宫外围眼线回报，在星空异象出现时，寿安宫（刘太妃居所）方向，曾传来一声极其短暂、却异常尖锐的、仿佛金属刮擦又似人非饶嘶鸣！随后宫内灯火通明，隐约有宫女惊叫，但很快被压了下去。目前寿安宫已紧闭宫门，对外称刘太妃受惊，需要静养。
嘶鸣声？金属刮擦？人非人？
张伟的心猛地一沉。刘太妃……恐怕出问题了！那泄露的“龙气”或实验残响，对长期近距离接触的她，产生了最直接的影响！
“加派可靠人手，暗中包围寿安宫！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但暂时不要进去，只需监视任何异常动静！”张伟下令。他现在不敢贸然进入，知道里面变成了什么样。
安排完这些，色已近黎明。但张伟知道，真正的黑暗，或许才刚刚开始。
早朝之上，果然如他所料，群情汹汹。倪元璐、黄道周等人率先发难，虽未直言皇帝失德，但引经据典，将昨夜星变与近期灾人祸相联系，暗指“政令有亏，心示警”，要求皇帝“斋戒反省”、“广开言路”、“罢停诸般急政苛法”。
这一次，他们身上的能量波动异常活跃，显然是想借助这“象”带来的恐慌和“合法性”，将影响力最大化。
张伟没有像往常一样驳斥或引导议题。他等众人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抑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星移斗转，不过地常理。地气上涌，扰动光，朕已命钦监详查。然，建虏叩关，焚我永平仓；瘟疫未消，伤我百姓；更有宵之徒，勾结内外，趁乱牟利，坏我防疫大计！”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之前被清洗官员的同党（有些还在名单上，但证据不足未动），“此乃人祸，非关象！”
他猛地提高声音：“值此危难之际，不思同心协力，共克时艰，反以虚言惑众，动摇人心！尔等读圣贤书，所为何事？难道只为在此空谈命，坐视江山倾覆，百姓倒悬吗？！”
他拍案而起，怒视群臣：“朕，自登基以来，夙夜匪懈，所为者何？不过保境安民，存续社稷！象若真有示警，那也是警示我等，内忧外患已至生死关头，当摒弃空谈，务实任事！从即日起，凡建言者，需有实策；凡议政者，需明实务！再有无端以象攻讦朝政、扰乱人心者，以蛊惑罪论处！”
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结合之前清洗的余威，暂时镇住了朝堂。清流们面色涨红，却一时语塞。他们能感觉到，皇帝身上有一种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气势。
退朝后，张伟立刻回到西苑。他需要尽快解读那半本徐光启的残稿，也需要等待慈宁宫和记录纸的消息。
然而，他等来的第一个消息，却来自辽东——孙承宗的八百里加急密报：
“陛下，昨夜星变之时，关内流窜之建虏骑兵突然如同疯魔，不顾伤亡，向我军多处据点发起自杀式猛攻！其状若癫狂，战力陡增，我军虽勉力击退，但伤亡大增，士气受挫。更奇者，部分受伤被俘之建虏，口鼻流血，双目赤红，狂躁不安，不久即死，状若……中邪或恶疾突发。臣疑此异状与昨夜星变有关，恐非吉兆。另，军中关于‘罚’、‘明室气数已尽’之流言再起，难以遏制。”
建虏发狂？状若中邪？与星变有关？
张伟看着密报，手脚冰凉。泄露的“龙气”能量，影响的不仅仅是象和刘太妃，甚至可能……直接影响到了生灵的心智和肉体？！而且，似乎对关内的建虏（或者，对某些特定人群）影响更为剧烈？是因为他们更靠近能量源？还是……“维护局”在其中有意识引导？
局势正在以他完全无法预料、也无法控制的速度，滑向彻底的混乱和疯狂。
而就在这时，他怀中的记录纸，那滚烫的灼热感，骤然达到了顶点，然后……瞬间冷却下来。
记录完成了。
但张伟没有丝毫喜悦。他拿着这片记录了恐怖能量数据的“纸”，却不知道该如何在十二个时辰内激发它、传递给玄。更不知道，即使传递出去，面对这已经完全失控的局面，“修正派”还能做什么？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看似恢复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空。
封印松动，“龙气”泄露，“断龙”加速，建虏发狂，瘟疫升级，徐光启生死未卜，朝野人心浮动……
而他，这个一手造成（至少是加速了）这一切的“变量”，此刻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谷底，他脑海中，那一直处于紊乱状态的“明”，突然过卖所有杂音，传出了一个异常清晰、却与当前危机似乎毫不相干的提示：
【检测到……特殊生命体征信号……微弱……位置……徐光启府邸废墟……地下……三丈……非正常生物特征……匹配度87%：休眠状态仿生体或……深度冬眠人类？】
徐光启……地下三丈……休眠？仿生体？！
张伟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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