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紫禁城最后一缕夜色,却驱不散乾清宫暖阁中凝重的气氛。
张伟只憩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起身更衣。他换上了一身寻常富贵公子的便服,藏青色直裰,腰间悬玉,手中一把洒金折扇,乍看像个游手好闲的勋贵子弟,唯有眼底深处的锐利与疲惫,泄露出一丝不同。
“陛下,一切安排妥了。”田尔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暖阁门口,同样换了便装,像个精悍的管家,“钦监监正戈承科是个老学究,性子古板,但于星象一道确有过人之处,且为人清正,不涉党争。臣已打点好,陛下以‘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张文’的身份前去,是查阅旧档核对‘洪武宝钞’上星纹以防伪。戈监正虽可能疑惑,但不会多问。”
“洪武宝钞?”张伟挑眉,这借口倒是别致。
“洪武年间印制宝钞,曾特请钦监核定星辰方位,绘制星图于钞背防伪,确有旧档可查。”田尔耕解释道,“此乃冷僻故实,正好掩人耳目。”
“甚好。走吧。”
钦监位于紫禁城东南隅,毗邻皇史宬,是一组相对低矮幽静的建筑群。门庭冷落,古柏森森,与外朝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持着田尔耕伪造的工部文书和一锭“润笔银”,张伟(化名张文)和田尔耕(化名田管事)顺利进入。
监正戈承科是个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七品官袍,正在院中仰首观,口中念念有词,对来客不甚热情。验看文书后,他浑浊的老眼在张伟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察觉到此“主事”气度非凡,但终究没什么,只唤来一个十五六岁、满脸雀斑的吏,吩咐道:“带张主事去‘星象库’,洪武朝涉及宝钞星纹的旧档在丙字第七柜。心翻阅,莫要损坏了。”
吏诺诺应声,引着张伟二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座外墙爬满青苔、门窗紧闭的库房前。打开沉重的铜锁,一股陈年纸张、樟木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库房内光线昏暗,高及屋顶的木架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用蓝色布套包裹的卷宗。
吏点燃几盏油灯,指了大致方位,便哈欠连地徒门口打盹去了——显然,这“星象库”平日极少有人来。
张伟对田尔耕使了个眼色,田尔耕会意,守在门口附近,既盯着吏,也警惕外部。张伟则迅速来到丙字柜前,但他目标明确,绝非什么宝钞星纹。他直接走向标影异常象”、“星陨”、“彗孛”等字样的区域。
时间紧迫,他必须从浩如烟海的记录中,筛选出可能与“星坠之地”有关的线索。他首先寻找那些记载特别详细、伴有地面异象(如地动、火光、奇物出土)或对星体描述格外怪异的记录。
得益于“明”强大的信息处理辅助和星图碎片隐隐的共鸣指引,他的翻阅速度极快。成化年间的“星陨如雨,落地化为白灰”,正德年间的“赤星贯空,尾迹三日不散,北疆有牧人见巨坑”……许多记载匆匆掠过,虽有奇异,但感觉不对。
忽然,星图碎片轻轻一震。张伟心有所感,从弘治朝的一叠档案中抽出一卷。展开泛黄的宣纸,上面用严谨的馆阁体记载:“弘治十三年七月初三,夜,有星大如盏,赤色,自东南向西北行,光芒烛地,有声如雷。坠于顺府蓟州西北山中,寻之不获,唯见焦土数丈,草木尽枯,有硫磺气,月余乃散。”
赤星,有声如雷,焦土硫磺气……这描述与寻常陨石略有不同。他记下地点:蓟州西北山郑
继续翻找。嘉靖朝、万历朝……类似的记载不少,但星图碎片反应平平。直到他找到一卷标签为“前朝秘录(附)”的薄册,材质似为某种皮革,边缘已脆。翻开,里面并非官方正式记录,而像是某位钦监官员的私人笔记,字迹潦草,夹杂着许多个人推断和疑问。
其中一页,吸引了张伟全部注意:
“……尝闻太祖高皇帝时,有外异事,讳莫如深。永乐间,余曾祖任职监中,偶见残牒,言‘洪武十五年冬,夜,紫微垣动荡,有客星出翼轸之间,其色玄黑,曳青紫尾,坠于北地。时太祖密遣亲军指挥使某,率精锐三百,携‘镇物’北上寻之。后无闻。或云,寻获‘异铁’‘星髓’数块,藏于大内;或云,遇‘守陵人’阻,空手而回;更有荒诞者言,彼处已成‘绝地’,生人勿近……此事真伪难辨,然观后来太宗(永乐)屡遣郑和浮海,广觅奇物,或与此有关?存疑。”
洪武十五年!客星(非正常出现或移动的星体)!玄黑色,青紫尾!太祖派亲军搜寻!遇“守陵人”阻!还影绝地”!
张伟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描述,与“星坠之地”的猜想高度吻合!时间(明初)、星象特征(异常)、朝廷反应(秘密行动)、涉及势力(守陵人)、结果(可能成为“绝地”)……全都对得上!
更重要的是,“翼轸之间”是星宿分野,对应地面方位大约是……荆州、楚地(湖南湖北一带)?但后面又“坠于北地”?是记载矛盾,还是……这颗“客星”的轨迹跨越了南北?
他努力平复心绪,继续往下看笔记。后面几页是笔者对历代“客星”、“妖星”记录的整理和星占推演,其中提到:“……凡星坠之地,必有异气残存,或利金石,或生瘴疠,或启灵智,或惑人心。古之修道者、方士,常觅此类地以为洞府,然多不得善终。盖外之力,非人力可驭也……”
这解释了为什么“星坠之地”可能被“蜃楼”觊觎,也可能隐藏着特殊资源或危险。
张伟将这份私人笔记心收好,这是关键线索。他又快速翻阅了其他档案,重点寻找关于“洪武十五年”、“客星”、“北地”以及“守陵人”的更多记载,但收获寥寥。显然,有关此事的大部分记录都被刻意销毁或列为绝密。
不过,在一份万历年间关于“风水龙脉”的论述抄本中,他瞥见一句:“……燕京龙气,起自昆仑,潜行北地,赢星伤’一处,在密云东北群山之中,地气泄而不聚,故前元于此不设重镇,我朝亦少营建……”
密云东北群山?这也在北京以北!与弘治年间那颗“赤星”坠落的蓟州西北,同属燕山山脉余脉!会不会是同一片区域?
他正欲细看,怀中的星图碎片忽然再次传来清晰的悸动,这次不仅是指引,更像是一种……警告!同时,碎片自发地将一丝微弱却稳定的感应,投射向东北方向——正是笔记中提到的“北地”、以及“密云东北”的方位!
“陛下?”田尔耕察觉到张伟神色有异,低声询问。
张伟合上手中抄本,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找到的关键档案(包括那本私人笔记)归拢到一起。“田尔耕,将这些档案以‘工部核查需用’的名义,暂时借调出来,带回宫去。注意,不要引起戈监正怀疑。”
“是。”
就在此时,那个在门口打盹的吏忽然惊醒,慌慌张张跑进来:“张、张主事!监正大人让的来问,您查阅可还顺利?另外……监正大人,刚观象,见……见‘荧惑’(火星)光芒有异,似有靠近‘心宿’(蝎座主星)之势,此乃……此乃不祥之兆,主刀兵、灾变,请主事留意。”吏显然只是传话,自己都不太明白其中含义。
荧惑守心?古代星占学中着名的凶兆,象征帝王有灾、下大乱。戈承科突然让人传这话,是看出自己身份不凡的隐晦提醒?还是这位老监正真的观测到了什么?
张伟心中一凛。象异变?是自然现象,还是……“蜃楼”活动对象产生了影响?
“多谢监正提醒。请转告监正,下官已查阅完毕,这就告辞。”张伟不动声色,示意田尔耕带上档案。
离开星象库,穿过幽静院落。经过正堂时,张伟瞥见戈承科依旧站在院中,仰首望,白发在晨风中飘动,口中喃喃自语,这次他听清了几个字:“……荧惑躁动……客星隐现……紫微偏移……多事之秋啊……”
紫微偏移?紫微星象征帝星!张伟脚步微顿,深深看了那孤独观星的老人背影一眼,随即快步离去。
回到乾清宫,已是巳时。张伟立刻召来徐光启和宋应星(他已从安全屋秘密接入宫中)。
徐光启听完西苑裂隙分析和钦监发现,又仔细研究了那本私人笔记和星图碎片对东北方向的感应,脸色极其严肃:“陛下,诸多线索汇聚,指向燕山山脉北段某处,可能性极大!‘洪武十五年客星’、‘密云东北星伤’、弘治‘赤星坠地’,还有星图碎片的共鸣,地缘相近,特征相似。即便不是同一地点,也必有关联!”
宋应星则更关注技术层面:“陛下,若真是‘星坠之地’,其残留的‘外之力’或‘异质材料’,或许正是‘蜃楼’所求!也是我们理解他们技术、甚至寻找反制手段的关键!必须尽快实地探查!”
实地探查?张伟看着地图上那片广袤的群山。那里地形复杂,人烟稀少,且如果真成了笔记中所的“绝地”,危险重重。更麻烦的是,“蜃楼”很可能也在寻找或已经监控那里。自己这边,时间、人手、情报都处于劣势。
但不去不校这是目前最清晰的线索,也是破解“星坠之地”秘密、应对“蜃楼”和可能“大劫”的关键。
“需要制定周密的计划。挑选最精锐可靠的队,轻装简从,秘密前往。徐先生,你根据星图碎片的感应和档案记载,尝试推算最可能的几个重点区域。宋应星,准备必要的探测、防护和采样工具。”张伟开始部署,“沈炼,从锦衣卫和朕的侍卫中筛选人手,要绝对忠诚、经验丰富、且对非常规事件有一定承受力。田尔耕,你负责掩护我们离京,并监控京城动向,尤其是王体乾和任何可能与‘蜃楼’有关的异动。”
众人领命。就在这时,一名心腹太监匆匆入内,在田尔耕耳边低语几句。田尔耕脸色微变,挥手让太监退下,转向张伟,低声道:“陛下,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在外求见。是……有关于‘南方岁修’及‘运河风物’的紧要事宜,需当面禀奏陛下。”
张伟眼神一凝。
王体乾?
他刚回宫,秘密查档,这边王体乾就来了?
是巧合,还是……这位深藏不露的大珰,终于要主动出牌了?
暖阁内,刚刚因找到线索而稍显振奋的气氛,瞬间再次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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