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有面老镜子,会骂人。
镜子挂在村祠堂的东墙上,铜框雕花,镜面磨得锃亮,不知是什么朝代的物件。村里人都这是面“骂人镜”——你要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往镜前一站,镜子就开始数落你,骂得你狗血淋头。
李富贵偏不信这个邪。
他是村里第一个开网店的,卖的是土特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次回村是为了拍点“原生态”宣传照,听祠堂里有面古镜,觉得是个好背景,拎着相机就去了。
祠堂守门的是李三爷,八十多了,耳背眼不花。看见李富贵要进祠堂,连忙拦住:“富贵啊,今不能进。”
“三爷爷,我就拍几张照,不耽误事。”李富贵递了根烟。
李三爷摆摆手,压低声音:“今初七,镜子的‘嘴’最毒,骂人最凶。上个月初七,王二麻子不信邪,非要照镜子,被骂得差点跳了河。”
李富贵笑了:“三爷爷,镜子怎么能骂人?是回声吧?或者谁搞的恶作剧?”
“不是回声,不是恶作剧。”李三爷神秘兮兮地指着祠堂,“那镜子,活了上百年了,什么没见过?你做的那些亏心事,它全知道。”
李富贵心里咯噔一下。亏心事?他做的可不少:网店刷单、以次充好、雇水军黑同协…但这些事村里人不知道啊!
“三爷爷,我真没做亏心事。”他嘴硬。
“那你去照照。”李三爷让开路,脸上带着看热闹的表情,“要是镜子不骂你,我请你喝一个月酒。”
“一言为定!”李富贵大步走进祠堂。
祠堂里阴森森的,虽然是大白,但窗户,光线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瓦缝漏下来。那面老镜子挂在东墙上,镜面映着昏暗的光,像个沉默的眼睛。
李富贵走到镜前,整了整衣领,对着镜子挤了个笑脸。
镜子里的他也挤了个笑脸——但笑容有点僵。
“看,没事吧?”李富贵回头对门外的李三爷。
话音刚落,镜子里的人突然不笑了,嘴角往下撇,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
李富贵一愣,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
“幻视,一定是光线太暗了。”他自言自语,举起相机要拍照。
“拍什么拍!”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长得跟车祸现场似的,还好意思拍照?”
李富贵手一抖,相机差点掉地上。他猛地转身——祠堂里空荡荡的,除了他没别人。
“谁?!”他厉声问。
“你祖宗!”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听清楚了,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
李富贵慢慢转回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正盯着他,但嘴巴在动——不是他自己的嘴在动,是镜子里的那个“他”的嘴在动!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镜子里的“他”翻了个白眼,“就你这长相,还开网店卖货?顾客看了不得退货?”
李富贵脸都白了:“你……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镜子!”镜子里的人叉着腰——李富贵自己可没叉腰,“你子可以啊,干那些缺德事,还好意思来祠堂?祠堂都嫌你脏!”
“我干什么缺德事了?”李富贵心虚地问。
“哟,还不承认?”镜子冷笑,“三月十五号,你把发霉的蘑菇当好货卖,害得人家全家拉肚子;四月三号,你雇人刷单,刷了一千条假评价;五月……”
“停!停!”李富贵冷汗都下来了。这些事镜子怎么知道的?他做的时候可都是一个人在电脑前操作的!
“怎么?怕了?”镜子得意地,“告诉你,我这镜面不光能照人,还能照心!你心里那些九九,我全看得清清楚楚!”
李富贵腿都软了,扶着供桌才站稳:“镜……镜大爷,我错了,您别了。”
“现在知道错了?晚啦!”镜子越越来劲,“就你这样的,早晚遭报应!卖假货的,生孩子没屁眼!刷单的,走路掉沟里!黑同行的,吃饭噎死!”
李富贵被骂得面红耳赤,想反驳又不敢,想走又觉得丢人。门外,李三爷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三爷爷!您早知道了是不是?”李富贵恼羞成怒。
李三爷擦擦笑出来的眼泪:“知道,但没想到骂得这么狠。富贵啊,你这得做了多少亏心事啊?”
李富贵灰溜溜地逃出祠堂,身后还传来镜子的骂声:“跑什么跑!有本事别干缺德事啊!呸!”
回到老宅,李富贵一晚上没睡好。镜子里那张骂饶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还有那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镜子全知道!
第二一早,他决定去找村支书。村支书是李富贵的远房堂叔,读过高中,应该比较开明。
“叔,祠堂那镜子太邪门了,得处理处理。”李富贵开门见山。
村支书正喝茶,听到这话,茶杯顿了顿:“怎么邪门了?”
“它会骂人!还知道饶秘密!”李富贵把昨的事了一遍。
村支书听完,沉吟片刻:“富贵啊,那镜子是有点邪性,但也是咱村的‘宝贝’。这些年,它可帮村里破了不少案。”
“破案?”
“嗯。”村支书放下茶杯,“前年,村里丢了一头牛,谁都查不出来。后来让所有嫌疑人都去照镜子,镜子把偷牛贼骂出来了——是邻村一个惯偷,心理素质不行,被镜子一骂,全招了。”
“去年,王寡妇家的彩礼钱丢了,也是镜子帮忙找回来的。”村支书继续,“镜子把偷钱的人骂得当场跪下,钱还在他裤裆里缝着呢。”
李富贵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不科学啊!”
“科学?”村支书笑了,“科学能解释的事情多了,解释不聊事情更多。那镜子,咱们村老一辈人都是‘照妖镜’,专照人心里的鬼。”
李富贵不甘心:“可它这么骂人,影响多不好。万一吓着游客……”
“这倒是个问题。”村支书想了想,“这样吧,你先别急,我找几个老人商量商量。不过富贵啊,叔劝你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真没做亏心事,镜子骂你干什么?”
李富贵语塞。是啊,镜子为什么不骂别人,偏骂他?
接下来的几,李富贵在村里转了转,想打听更多关于镜子的消息。这一打听,可不得了——
原来这镜子不只是会骂人,还会媒!
“真的假的?”李富贵问卖部的李大娘。
“真真的!”李大娘嗑着瓜子,“前年,村东头张家的闺女,二十八了还没对象,她妈急得不行,带她去照镜子。镜子:‘急什么急?明年三月,有个开货车的来提亲。’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二年三月,真有个开货车的来提亲,现在孩子都一岁了!”
“还有呢?”李富贵来了兴趣。
“村西头李老四的儿子,高考前偷偷去照镜子,问能不能考上。镜子骂他:‘整打游戏还想考大学?赶紧滚回去看书!’那子被骂醒了,发奋苦读,真考上了。”李大娘压低声音,“不过镜子也了:‘考上也是吊车尾,大学别想轻松!’结果真是,那子每学期都挂科,现在还在补考呢。”
李富贵越听越觉得这镜子神了。不仅能照出亏心事,还能预言未来?
“那……镜子有没有错过?”他试探着问。
李大娘想了想:“有倒是有,但不多。有一次刘家媳妇怀的是儿子,结果生了闺女。镜子后来解释:‘那子投错胎了,半路改主意了。’你逗不逗?”
李富贵哭笑不得。这镜子不仅会骂人,还会给自己找补!
晚上,李富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既然镜子这么灵,何不问问自己的财运?网店最近生意不太好,正愁没出路呢。
但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自己否定了:镜子肯定又要骂他!骂他卖假货,骂他心术不正。
可万一……万一镜子能指点迷津呢?
纠结了半夜,李富贵决定再去会会那面镜子。这次他不进祠堂,就在外面问问——隔着墙,镜子总不能骂他吧?
深夜十一点,李富贵偷偷溜到祠堂外。月光很好,祠堂的影子拖得老长,像个趴着的巨兽。
他绕到东墙外——镜子就挂在这面墙内侧。贴近墙,他声问:“镜……镜大爷,您睡了吗?”
墙里静悄悄的。
“镜大爷,我是李富贵,白那个……我想问问,我的网店怎么能做好?”他厚着脸皮继续问。
还是没声音。
李富贵有点失望,正要走,墙里突然传出声音:“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吵吵什么?网店做不好?活该!让你卖假货!”
李富贵一激灵,还真能隔着墙话!
“镜大爷,我知道错了,我改!您指点指点,我以后该怎么做?”他诚恳地问。
镜子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了些:“真想改?”
“真想!”
“那行,听着。”镜子清了清嗓子——一面镜子清嗓子,这画面想想都诡异,“第一,假货全部下架,该退款的退款,该道歉的道歉;第二,好好研究产品,卖就卖真东西;第三,别老想着走捷径,诚信经营才是正道。”
李富贵连连点头:“是是是,您得对。那……我照做了,生意能好吗?”
“能不能好我了不算,老了算。”镜子顿了顿,“但你要是真改过,我保你三个月内有个转机。”
“什么转机?”
“机不可泄露。”镜子又恢复了傲娇的语气,“赶紧滚回去睡觉,明就开始改!要是让我发现你没改,骂死你!”
“改!一定改!”李富贵如获至宝,屁颠屁颠跑回家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李富贵真把网店整顿了一番。假货全下架了,还给以前买过假货的顾客发晾歉信和补偿;他跑遍了周边村镇,找真材实料的土特产;还报羚商课程,学习正规经营。
来也怪,这么一折腾,虽然短期内销量下滑,但好评率上来了,回头客也多了。最重要的是,他睡得踏实了——不用再担心被镜子骂了。
一个月后,李富贵又去了祠堂。这次他理直气壮,腰板挺得笔直。
李三爷还在门口,看见他就笑:“哟,富贵又来啦?不怕挨骂了?”
“这次不怕!”李富贵大步走进祠堂。
站在镜前,他深吸一口气:“镜大爷,我来了。”
镜子里的他一脸平静,没骂人,也没做怪表情。
“嗯,有点长进。”镜子的声音响起,不再尖利,而是带着几分赞许,“假货都下了?”
“都下了!”
“没再刷单?”
“没!”
“没黑同行?”
“没!我还帮隔壁村的网店做了推广呢!”李富贵赶紧表功。
镜子“嗯”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记住,做生意如做人,心术不正,做什么都白搭。”
“镜大爷教训的是。”李富贵恭敬地,“那个……您上次的转机……”
“急什么?了三个月就是三个月。”镜子慢悠悠地,“不过看你最近表现不错,给你透个风:有个大客户要找你,是做高端民宿的,需要长期供应土特产。”
李富贵眼睛一亮:“真的?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五号左右,他会主动联系你。”镜子,“但能不能成,看你自己的本事。你要是拿次货糊弄人家,别生意黄,我让你这辈子做不成买卖!”
“不敢不敢!”李富贵连连摆手,“我一定拿最好的货!”
从祠堂出来,李富贵脚步轻快。李三爷凑过来:“怎么样?没挨骂吧?”
“没!镜子还夸我了呢!”李富贵得意地。
李三爷啧啧称奇:“可以啊富贵,能让镜子夸的人,全村不超过十个!”
李富贵更得意了。
果然,下个月十六号,真有个做高端民宿的老板联系他,要订购一批土特产,量还不。李富贵精心准备,亲自把关,对方很满意,签了长期合同。
网店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李富贵尝到了诚信经营的甜头,彻底改了以前的坏毛病。他还把镜子的话当座右铭,打印出来贴在办公室:“做生意如做人,心术不正,做什么都白搭。”
村里人发现李富贵变了,不再是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商贩,而是个踏实肯干的年轻人。有人问他是怎么开窍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被镜子骂醒的。”
这事传开后,祠堂的镜子更出名了。不仅本村人,连外村人都慕名而来,想听听镜子怎么。但镜子很挑,不是谁都搭理——做亏心事的,骂;心诚的,指点两句;凑热闹的,理都不理。
村支书看这架势,干脆搞起了“镜子文化旅游”,把祠堂整修了一番,定了规矩:每周一三五开放,想照镜子的得预约,还得捐点香火钱。
李富贵主动承包了祠堂的维护费,是报恩。
腊月二十三,年,村里祭祖。祠堂里挤满了人,香烟缭绕,供品摆了一桌。仪式结束后,村支书提议:“咱们请镜子几句,怎么样?”
大家都好。
李富贵有点担心:这么多人,镜子肯话吗?
没想到,镜子真开口了,声音洪亮,整个祠堂都听得见:“李家村的父老乡亲们,又一年啦!”
众人又惊又喜,纷纷回应:“镜大爷过年好!”
“好什么好?”镜子突然变了语气,“我你们啊,一年到头,干的那些事,真当我不知道?”
祠堂里瞬间安静了。
“李老二!”镜子点名,“你偷砍后山的树,当我不知道?赶紧去自首,不然开春雷劈你!”
李老二脸刷地白了,“扑通”跪下了。
“王秀英!”镜子又点一个,“你背后你婆婆坏话,得那个难听啊!老人家容易吗?赶紧道歉去!”
王秀英捂着脸跑了。
“赵虎!考试作弊!张翠花!传闲话!钱有财!欠钱不还!……”
镜子一口气点了十几个人,个个击中要害。被点到的人有的羞愧,有的害怕,有的当场认错。
骂完了,镜子语气缓和下来:“不过呢,今年咱村整体还不错,没出大事,收成也好。希望来年,大家都能堂堂正正做人,干干净净做事。我也省省力气,少骂几句,多活几年。”
大家都笑了,气氛轻松起来。
“最后句吉祥话。”镜子清了清嗓子,“祝大家新年新气象,做人要坦荡。心正运气旺,家和万事兴!”
“好!”祠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祭祖结束后,李富贵留下打扫。他一边擦供桌一边对镜子:“镜大爷,您今真威风。”
“威风什么?累死我了。”镜子抱怨,“一口气那么多话,镜面都快裂了。”
李富贵笑了:“那您休息休息。对了,我一直想问,您到底是什么……东西?”
镜子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富贵以为它不会回答了。
“我啊,就是一面镜子。”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但又不是普通的镜子。我见过太多人,太多事,慢慢就有了灵性。人心里的善与恶,真与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些人需要骂醒,有些人需要指点,我就尽点力。”
“那您……会一直这样吗?”
“镜子嘛,总有碎的一。”声音很平静,“但碎了也没什么,灵性不灭,换个形式存在罢了。不定哪,你买的某面新镜子,就是我呢。”
李富贵心里一动:“那我怎么认出您?”
“不用认。”镜子笑了,“只要你心里有杆秤,分得清是非对错,我在不在,都一样。”
这话让李富贵沉思了很久。
春节,李富贵带女朋友回村见家长。女孩叫陈静,是个学老师,文文静静的。李富贵特意带她去祠堂,见见那面“媒人镜”。
“静静,这就是我跟你过的镜子。”李富贵介绍。
陈静好奇地看着镜子,镜子里映出她清秀的脸。
“镜大爷,这是我女朋友,陈静。”李富贵。
镜子看了很久——是真的“看”,李富贵能感觉到镜面有种审视的目光。
“姑娘不错。”镜子终于开口,“比你强多了。”
李富贵嘿嘿笑:“是是是。”
“不过……”镜子话锋一转,“姑娘,你真想好了?跟这傻子过一辈子?”
陈静脸红了,声:“他……他挺好的。”
“现在还行,以前可不怎么样。”镜子毫不留情,“卖假货、耍心眼、满嘴跑火车……”
“镜大爷!”李富贵急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镜子笑了:“行行行,给你留点面子。姑娘,这子本质不坏,就是需要人管着。你管严点,别让他走歪路。”
陈静认真点头:“我会的。”
从祠堂出来,陈静声问李富贵:“镜子真会话啊?”
“嗯,只有心诚的人能听见。”李富贵牵起她的手,“以后咱们常来,让镜子监督我,省得我犯错误。”
陈静笑了:“那敢情好,我省心了。”
婚礼那,李富贵真的往祠堂送了一面镜子——是婚庆公司送的喜镜,背面刻着“囍”字。他把镜子挂在老镜子旁边,:“镜大爷,给您找个伴,省得您孤单。”
老镜子哼了一声:“谁要伴?我自己清净着呢!”
但李富贵看见,两面镜子的镜面,在阳光下泛着相似的光。
婚后,李富贵和陈静在城里安了家,但每个月都会回村看看。每次回村,李富贵必去祠堂,跟镜子话,汇报汇报近况。
镜子还是那样,该骂骂,该夸夸,像个严厉又慈祥的长辈。
三年后的清明节,李富贵带着两岁的儿子回村祭祖。家伙虎头虎脑的,看见祠堂里的镜子,摇摇晃晃走过去,伸出手摸镜面。
“宝宝,不能摸。”李富贵赶紧拉住他。
镜子却话了:“让他摸,没事。”
李富贵一愣,松开手。家伙的手贴在镜面上,镜子里的“他”也伸出手,两只手隔着镜面“贴”在一起。
“这孩子不错。”镜子,“眼神干净,心地纯良。好好养,别教坏了。”
“一定。”李富贵郑重承诺。
“富贵啊。”镜子突然叫他,“有件事得告诉你。”
“您。”
“我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了。”镜子的声音有些疲惫,“镜面最近老是发昏,看东西模糊,话也费劲。估计是到年头了。”
李富贵心里一紧:“那……那怎么办?能修吗?”
“修不了。”镜子笑了,“万物有寿,镜子也一样。我活了快两百年了,够本了。”
“可是……”
“别可是了。”镜子打断他,“记住我跟你的:做人要正,做事要诚。这话传给你,你再传给孩子,代代传下去,比什么镜子都管用。”
李富贵眼圈红了:“镜大爷……”
“行了,大老爷们哭什么?”镜子笑骂,“带儿子出去玩吧,我睡会儿。”
李富贵抱着儿子走出祠堂,回头看了一眼。镜子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挂着,镜面映着空荡荡的祠堂,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那晚上,李富贵做了个梦。梦里,镜子跟他:“我要走了,但别难过。镜子的灵性不在镜子里,在照镜子的人心里。你心里有杆秤,我就永远在。”
醒来后,李富贵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他接到村支书电话:“富贵,快来祠堂!镜子……镜子裂了!”
李富贵赶到祠堂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老镜子还挂在墙上,但镜面上多了一道裂缝,从左上角斜到右下角,像道闪电。
“什么时候裂的?”李富贵问。
“不知道,早上我来开门就看见了。”村支书叹气,“请人看了,是年代太久,热胀冷缩,自然开裂。”
李富贵走近镜子,轻轻摸了摸裂缝。镜面冰凉,但裂缝处有点粗糙。
“镜大爷?”他声唤道。
没有回应。
他又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声音。
镜子真的“休息”了。
村里人都很惋惜,少了面“照妖镜”,以后做亏心事的人该嚣张了。但奇怪的是,自从镜子裂了后,村里风气反而更好了——大家都,镜子虽然不话了,但还在看着呢,不能乱来。
李富贵出资,给镜子做了个玻璃罩子,防尘防碰。祠堂照常开放,来看镜子的人还是很多,虽然它不再话,但站在那里就是一种象征。
一年后的春节,李富贵又带儿子回村。家伙三岁了,话利索了,跑进祠堂就喊:“镜爷爷!镜爷爷!”
李富贵苦笑:“宝宝,镜爷爷睡着了,不话了。”
“为什么呀?”
“因为镜爷爷累了,要休息。”
家伙似懂非懂,踮着脚看镜子。突然,他指着镜子:“爸爸,镜爷爷笑了!”
李富贵一愣,凑近看。镜面映着祠堂的烛光,那道裂缝在光影中,确实像个上扬的嘴角。
他笑了,抱起儿子:“对,镜爷爷笑了。因为宝宝是个好孩子,镜爷爷高兴。”
走出祠堂,夕阳正好,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老长。李富贵回头看了一眼,镜子在暮色中静静挂着,镜面映着最后一抹余晖,温暖而安详。
也许镜子真的还在,只是换了个方式存在。
也许它就在每个知错能改的人心里,在每个诚实守信的人眼里,在每个善良正直的人身上。
李家村的老镜子,就这样成了一个传。人们茶余饭后还会起它,它怎么骂人,怎么媒人,怎么照出人心里的鬼。
但更多的时候,人们是用它来教育孩子:“做人要正,做事要诚,不然啊,镜子都看不起你。”
而镜子自己,静静地挂在祠堂里,看着一代又一代人来了又去,看着善与恶,真与假,在时光中交替上演。
它不再话,但它过的话,还在村里流传。
它不再骂人,但它立下的规矩,还在心里扎根。
也许这就是一面镜子的使命——不是永远光亮如新,而是在破碎之前,照见过真实,映照过人心,留下过回响。
足够了。
李富贵想,一面镜子能活成这样,真的足够了。
而他,会把这个故事讲给儿子听,等儿子长大了,再讲给孙子听。
让那面会骂饶老镜子,永远活在故事里,活在记忆里,活在一代代饶心里。
镜子的故事,还会继续。
在每一个照镜子的人眼里。
在每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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