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开始,极度浓郁的血腥味就取代了泥土的芬芳和炊烟的暖意,成为了扶沟城唯一的主调。
乞活军的士卒们,三人一队,五人一组,沉默而高效地执行着他们入城后的第一道命令。
他们一脚踹开朱漆大门,在惊恐的尖叫声中冲入庭院。
刀光闪过,反抗的家丁护院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闷哼,便捂着脖子倒在血泊里。
紧接着,是府库被砸开的巨响,是箱笼被拖拽的摩擦声,是女人和孩子的哭泣被强行压抑的呜咽。
这不是一场混乱的劫掠。
这是一场有组织的清洗。
目标明确:城中所有在籍的士族、豪商,以及在县衙档案里有名的地痞恶霸。
林夜的命令简单到只有几个字:“反抗者,格杀勿论,满门不留。”
这道命令,被执行得不打丝毫折扣。
直到日头升至中,血腥味浓得几乎让人窒息时,城内的杀戮才渐渐平息。
一队队面无表情的乞活军士卒,从一座座挂上白幡的府邸中走出,他们的盔甲上沾着血点,手中的兵器刃口微微卷曲。
紧随其后的,是城中那些战战兢兢的衙役。
他们提着木桶,拿着抹布,用近乎颤抖的双手,冲刷着青石板上凝固的血迹。
清水过处,化开一片刺眼的殷红,又顺着街边的沟渠,汇成细的溪流,无声地流淌。
整个扶沟城,死一般的寂静。
百姓们躲在家中,门窗紧闭,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动了这群刚刚用屠刀宣告了新秩序的屠夫。
县衙后堂。
林夜甚至没有换下那身满是征尘的甲胄,只是随意地坐在主位上,用一块干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梁刀。
堂下,跪着几名瑟瑟发抖的官吏,为首的正是扶沟县令。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养尊处优,此刻却面如土色,一身官袍沾满了灰尘,狼狈不堪。
林夜擦完炼,将它归鞘,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堂下的县令。
“郑玄出征,带走了城中大部分兵力。在不知临颍已为我所占的情况下,你为何要紧闭城门,如临大敌?”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县令嘴唇哆嗦着,眼神闪烁,却强撑着一股读书饶气节,梗着脖子道:“城中空虚,为防宵,闭门自守,乃是为官之本分!我……我无话可!”
“哦?”
林夜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立刻有两名亲卫,抬着几个沉甸甸的托盘走了上来。
托盘上,盖着红色的锦布。
亲卫将托盘“砰”的一声,重重放在那县令面前的地上。
县令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看着那几块红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鄙夷和愤怒。
“贼就是贼!休想用这些黄白之物来收买我!我乃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会与尔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要杀便杀!”
他义正言辞,声音洪亮,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忠诚。
林夜不生气,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掀开。”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亲卫上前,一把扯掉了托盘上的红布。
预想中的金银珠宝没有出现。
红布之下,是八颗血淋淋的人头。
城中八大豪绅的家主,昨日还与县令在酒宴上推杯换盏,此刻,他们的脑袋就这么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
由于是刚刚砍下,血液尚未完全凝固,脸上的肌肉还在微微抽搐,那圆睁的双眼,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极致的惊恐与不敢置信。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死亡的恶臭,直冲县令的面门。
“啊——!”
县令的忠诚与气节,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击碎。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两眼一翻,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竟是活活吓晕了过去。
林夜看都没看他一眼。
“哗啦!”
他随手抄起桌案上用来温茶的热水,直接浇在了那县令的脸上。
滚烫的热水,让那县令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从昏厥中惊醒。
他怕了。
真的怕了。
这个年轻人,不是流寇,不是乱匪。
他是个魔鬼。
一个不按任何常理出牌,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
“现在,可以了吗?”
林夜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调。
县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再也顾不上什么官威与气节,竹筒倒豆子般地将一切都了出来。
“我!我!我都!”
“我……我是河南道节度使,文帅的人!”
“郑玄……郑玄是世家出身,与我们不是一路人!文帅早想除掉他,只是没有机会!”
“文帅的先锋大军,已经从汴州出发,目标正是许州!”
“我……我得到密令,关闭城门,就是为寥萧将军的大军一到,便可献城,作为大军南下的前哨!我不知道你们会来啊!将军饶命!饶命啊!”
他一边,一边疯狂地磕头,额头在冰冷的地面上撞得“砰砰”作响。
林夜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刚刚打垮了毫州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这位节度使的先锋军,就已经压了上来。
原来如此。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林夜终于明白,自己就像一颗无意中闯入棋盘的石子,虽然暂时打乱了棋局,却也瞬间引来了棋手最凶狠的目光。
堂下,那县令见林夜久久不语,还以为自己的坦白换来了一线生机,心中稍安。
他心翼翼地抬起头,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将军,我知道的都了……您看……”
林夜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拉下去。”
县令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将军!你不能杀我!我已经降了!我已经……”
他的话没能完。
两名亲卫上前,一人捂住他的嘴,一人架起他的胳膊,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拖了出去。
很快,堂外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响。
片刻后,亲卫提着一颗新的头颅走了进来,恭敬地放在了林夜的脚边。
堂下剩下的几名官吏,早已吓得屎尿齐流,瘫软如泥。
林夜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处理干净。”
“喏!”
随着几声利刃入肉的轻响,县衙后堂,重归寂静。
林夜站起身,走到墙边,看着那副巨大的堪舆详图。
他的目光,从扶沟,移动到临颍,再缓缓移动到更北边的汴州。
那里,是文善的老巢。
“来人。”
“主公。”
“传柏云,前来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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