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业于襄城大开杀戒，自毁长城之时。
河南道的局势，已然彻底沸腾。
陈州，南顿。
奉节度使文善之令，陈州刺史集结一万大军，兵锋直指豫州上蔡。
上蔡城，乃豫州门户，更是汝南袁氏的势力范围。
战鼓擂动，杀声震。
陈州军的攻势，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轰！轰！轰！”
数十台投石机，发出沉闷的怒吼，将磨盘大的石块，一遍又一遍地砸向上蔡的城墙。
城垛被砸得粉碎，砖石飞溅。
“撞车！上！”
在箭雨的掩护下，数台包裹着厚厚铁皮的巨型撞车，由上百名士卒推动着，狠狠地撞向城门。
城墙上，豫州守军也毫不示弱。
“放箭！”
“守城弩！八牛弩！给老子瞄准了打！”
城头之上，密密麻麻的强弩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括声。
“咻——！”
一根根手臂粗的巨型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射向城下的攻城器械。
一台正在推进的撞车，被数根弩箭接连命中，巨大的冲击力将它顶得离地而起，随即散了架，压死了下面数十名士卒。
双方的远程火力，进行着最残酷的对轰。
从清晨到日暮，喊杀声从未停歇。
城墙上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傍晚时分，陈州军终于鸣金收兵，留下了三千多具尸体。
而上蔡城头，也已是千疮百孔，守军同样伤亡惨重。
汝南袁氏的反应也极为迅速，一面调集吴房的军队火速支援上蔡，一面派人快马加鞭，送出一封信，去往颍州，请求颍州刺史出兵，袭击陈州的后方——项城。
第二日，色刚亮。
从溵水赶来的一万陈州援军，与城外的主力汇合。
两万陈州大军，对上蔡发动了更加疯狂的猛攻。
午时，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上蔡的北门，终于被撞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杀进去！！”
陈州军涌入城内。
豫州守军退守街巷，与入城的敌军展开了更加血腥残酷的巷战。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争夺。
双方从正午，一直血战到傍晚。
最终，豫州军因伤亡实在太过惨重，不得不放弃了上蔡，带着残兵，向西撤退。
陈州刺史刚刚收到大军攻克上蔡的捷报，还没来得及设宴庆祝，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便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颍州军，突然出兵，猛攻项城！
信中，项城守将反应及时，在颍州军抵达前关闭了城门，拼死抵抗，才没有让项城在第一时间失守。
但敌军攻势猛烈，项城兵力不足，已是危在旦夕！
陈州刺史惊出一身冷汗。
项城一旦失守，他这两万大军的后路，就等于被彻底切断了。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一面紧急抽调驻守宛丘的军队，火速驰援项城；一面又向远在汴州的节度使文善求援。
与此同时，豫州方面。
从吴房赶来的援军，与从上蔡撤出的败兵成功汇合。
新任主将看着麾下士气低落、伤亡惨重的部队，知道强攻上蔡已无可能。
他与众将商议之后，定下了一条毒计：派遣数支精锐队，绕过正面战场，深入陈州境内，专门袭扰、烧毁陈州军的运粮队，断其粮道。
主力则在后方休整，待陈州军粮草不济、军心动摇之时，再配合颍州军，一举反攻，夺回上蔡！
河南道，这片中原腹地，已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而文善的棋盘，远不止于此。
宋州刺史，在接到文善的密令后，也动了。
他以“清剿流寇”为名，从谷熟、下邑、柘城三地，同时出兵一万五千，浩浩荡荡地杀入了毫州境内。
前任毫州刺史郑玄，早已死于林夜之手。
如今的毫州，群龙无首，各城各自为政，如同一盘散沙。
面对宋州精锐的突然袭击，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仅仅一之内，真源、鹿邑、谯县三座城池，同时失守。
城中守将被毫不留情地斩杀，宋州大军在短暂休整后，继续向南推进，兵锋直指毫州腹地。
文善的野心，昭然若揭。
他要趁着贼寇作乱，彻底将整个河南道东部，全部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
战火，并不仅仅在河南道燃烧。
山南东道。
襄州，谷城。
团练使蒋青，正站在点将台上，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台下整齐列队的一万大军。
他接到了节度使董进的命令：出兵邓州，攻取穰县。
“出发！”
伴随着他简短有力的命令，一万襄州军，向着邓州方向，开拔而去。
袁业为了他的颍桥之梦，几乎带走了州所有的精锐。
再加上之前被林夜反复蹂躏，如今的邓州，防务空虚到了极点。
当蒋青的大军兵临穰县城下时，城中的守将，看着城外那黑压压的军阵，和数十台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投石机，连象征性抵抗的勇气都没樱
襄州军的投石机，仅仅抛射了三轮。
穰县的城门，便主动打了开来。
守将脱去甲胄，带着城中官吏，跪在城门口。
蒋青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事情会如此顺利。
他几乎兵不血刃地，就拿下了这座邓州重镇。
占领穰县之后，蒋青不敢停留，立刻将一万大军分为两路。
一路五千人，由副将率领，直扑新野。
他则亲率另外五千精锐，向着邓州与南阳之间的要塞——虎遥城，疾驰而去。
董进的意图很明显，他要趁着袁业主力调往许州之际，将富庶的南阳盆地，也划入自己的版图。
商州。
刺史收到了襄州出兵邓州的消息，对此，他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任何派兵支援的意思。
在他眼中，无论是袁业，还是董进，都是意图不轨的谋逆之臣。
他自诩忠良，不屑与之为伍。
但是，近来边境的异动，却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均州和金州的军队，正在不断地向他的边境集结，旌旗招展，兵锋隐现。
这两个州，同样隶属于山南东道，但是是属于董进的地盘。
其意欲何为，已是不言而喻。
为了以防万一，商州刺史紧急向上津和洵水两处要地，增派了两万大军，以巩固边防，防止董进对自己下黑手。
一时间，整个下，处处烽火，人人自危。
……
鄢陵城内。
赫连屠与樊重，正经历着他们出兵以来最艰难的时刻。
“粮食，还够吃几？”
赫连屠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他的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上面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隐隐作痛。
军需官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将军……省着点吃，最多……最多还能撑三。”
三！
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营帐内所有饶心上。
樊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娘的！不能再等了！”
他红着眼睛，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大哥！我们杀出去吧！冲回长社去！主公一定还在等我们！”
上次出城夜袭，反中埋伏，他带出去的三千骑兵，只逃回来不到一千，这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
这些，杨玄云那个狡猾的家伙，如同疯了一样，日夜不停地攻城。
城内的士卒，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伤亡也极其惨重。
最要命的是，他们派往长社求援的信使，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丝一毫的回音。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城外的敌军，似乎又得到了增援。
旌旗更多了，营帐也更密集了。
“突围？”
赫连屠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樊重，你看看我们现在，还剩多少人？还能战的，不足五千，而且人人带伤。我们没有骑兵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而且，你别忘了，在许州地界上，除了杨玄云，还有一支更可怕的军队——文善的‘黑槊骑军’！我们一旦出城，在平原上，用两条腿，跑得过那一万草原铁骑吗？只要被他们咬上，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樊重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他知道，赫连屠的是事实。
留在城里是等死，冲出城去，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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