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亮，阿星就被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呛醒了。
他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结果气味反而更浓了。他猛地坐起身，衣服皱成一团，肚子还有些发胀——昨晚泡面吃多了。
推开窗户的一瞬，他差点惊叫出声。
命馆门口堆满了死鱼，大大，肚皮朝上，有的已经开始泛白，苍蝇嗡呜盘旋不散。最离谱的是，这些鱼全是菜市场常见的草鱼，尾巴上还挂着王麻子摊位的塑料标签。
“谁干的？”他一边嘟囔，一边手忙脚乱地套上裤子往外冲。
沈无惑已经站在门口。她穿着灰色唐装，头发略显凌乱，显然是刚起床就出来了。她立在门槛上，没话，只是静静看着满地的鱼尸。
阿星走过去问：“师父，这是有人报复吧？”
“还能是送礼？”她语气平静，“是钱百通。”
“就这？”阿星撇嘴，“我还以为他会放火或者找人砸店，结果搞这么一出？太lo了吧。”
沈无惑没理他。她闭上眼，三指轻点眉心，随后掐指推算片刻。
几秒后睁开眼，低声：“坎为水，险也。”
“啥意思？”阿星问。
“有人想用‘水煞’压我们。”她完，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抛。
铜钱滚了几圈，最终排成一条斜线。
她看了一眼，嘴角微动：“离为火，附丽也。”
“又来一个卦？”阿星挠头，“这次又是什么意思？”
“他的财运快到头了。”她，“钱百通急了。”
阿星一愣：“所以他用死鱼恶心你，是因为他自己撑不住了？”
“越怕失去的人，越爱耍手段。”她转身回屋，“去拿扫帚。”
“真要我扫？”阿星瞪眼，“这么多鱼，得扫到中午！”
“不扫也校”她坐在桌前瞥了眼罗盘，“等它们烂透化成污水，正好应了‘坎为水’的局。到时候整个命馆泡在怨气里，你晚上做梦都能梦见鱼精上门提亲。”
阿星一听，立刻窜进院子：“我扫我扫！”
刚拿起扫帚，外面传来喇叭声。
“大家快来看啊！”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这是钱老板派人干的好事！拿死鱼堵沈先生的门！这是要断人家活路啊！”
阿星探头一看，是王麻子。他站在街对面，手里举着个破喇叭，穿着橡胶围裙，手上戴着五个铜钱戒指，正对着路人喊话。
“沈先生救过我女儿！现在有人使阴招，想逼她关门？没门！”他越越激动，“你们看这些鱼，全是我摊上丢的！贼娃子半夜偷了我的货，专门拿来害好人！”
路人渐渐围拢，有人拍照，有人摇头叹气。还有老太太念叨：“作孽哦，这么干净的姑娘，遭这种罪。”
阿星回头看了眼沈无惑。
她坐在桌前调朱砂，动作从容，仿佛门外的事与她无关。
“师父，王叔在外面给你拉人气呢。”他。
“他爱喊就喊。”她蘸零朱砂，在黄纸上画符，“反正又不用他付电费。”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阿星忍不住问。
“生气有用吗？”她抬眼看他，“你昨不是还挺能打，一把火烧退三个混混？怎么今看到几条死鱼就慌了？”
“那是两回事！”阿星梗着脖子，“那是打架，这是……这是羞辱！”
“所以你就想跳脚骂人？”她冷笑，“你以为你是短视频主播？受点委屈就要哭诉博同情？”
阿星哑口无言。
她放下笔，淡淡道：“他敢这么做，明他不敢正面来。真正厉害的人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钱百通现在就是在赌，赌我会慌，会报警，会关门走人。”
“那你怎么办？”
“我照常开店。”她，“鱼清掉，臭味除掉，客人照样进来算命。他花了钱，出了力，最后只换来一堆垃圾和满街闲话——你谁亏？”
阿星想了想，笑了：“他亏。”
“聪明。”她点头，“记住，别跟蠢人比谁更难看。你要比的是谁能活得久。”
正着，王麻子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喇叭：“沈先生！我带人来帮忙了！”
后面跟着两个穿雨靴的鱼贩，拎着塑料桶和铁铲。
“不用。”沈无惑摆手，“我徒弟自己会处理。”
“哎哟，您客气啥！”王麻子一挥手，“这点事交给我们！再了，让外人看笑话，我老王的朋友被人欺负没人管，我这脸往哪搁！”
沈无惑看了他一眼，没再什么。
阿星赶紧上前指挥：“叔，那边先铲走，别踩到符纸！对，绕开门槛那块！”
王麻子一边干活一边继续喊：“大家都知道啊！这是钱百通干的！他怕沈先生揭他老底，就搞这套！咱们街坊不能惯着他！”
沈无惑坐在屋里，听着外面喧闹，拿出一张新纸，开始画镇宅符。
她画得很慢，每一笔都沉稳有力。
门外，阿星戴着口罩，口罩上贴了张黄符，正一扫帚一扫帚清理鱼尸。一只苍蝇落在他鼻尖，他挥手赶走，继续干活。
王麻子干完活，抹了把汗，凑到沈无惑面前：“沈先生，要不要我去找记者？这事能上热搜！”
“不用。”她，“你回去守摊吧，别让人偷你东西。”
“我那摊早清空了！”王麻子拍胸脯，“我现在就蹲那儿，谁敢动我东西，我就拿喇叭怼他脸上喊三三夜！”
沈无惑看他一眼，难得笑了笑：“行，那你去吧。”
王麻子乐呵呵走了。
阿星扫完最后一片，把工具扔进水桶，长出一口气：“总算完了。”
“没完。”她，“这只是开始。”
“他还想干嘛？”阿星皱眉。
“我不知道。”她收起罗盘，“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再来。这种人，你不把他逼到墙角，他是不会停的。”
“那咱就等着呗。”阿星耸肩，“反正我也不是昨那个连符都不会画的白了。”
她看了他一眼，没话。
下午三点，百通楼顶层。
钱百通坐在红木椅上，穿着绛紫唐装，扣子扣得整整齐齐，腰间挂着九枚玉佩。他端着茶杯，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几个微信群的聊记录，全是街坊在议论早上命馆的事。
“钱老板太过分了，拿死鱼堵门，缺德！”
“听沈先生都没报警，真是大度。”
“王麻子都拿喇叭喊半了，这事儿藏不住了。”
他脸色越来越沉。
手下站在旁边，心翼翼地：“老板，鱼已经清了，现场也拍照留证了……就是，好像没什么效果。”
“什么叫没效果？”他猛地抬头，“我不是让她没法开门吗？”
“可她徒弟清得很快，王麻子还帮着宣传……现在大家都您心虚。”
“我过多少次！”他一巴掌拍在桌上，“别让我听到‘心虚’这两个字！”
手下缩了缩脖子。
窗外忽然刮起风，吹得窗帘乱晃。
他抬头看，原本晴朗，不知何时乌云密布。
心里一紧，他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却发现杯沿裂了一道缝。
“谁动过我的杯子？”他怒吼。
“没……没人碰啊。”手下结巴着回答。
他盯着那道裂缝。不是普通的裂痕，而是蛛网状，从中心向外扩散，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裂的。
他想起那在命馆，枪突然卡壳的画面。
还有沈无惑的话：“你的枪，打不出子弹。”
他咬牙，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沈无惑！”他站起来，对着空气咆哮，“你害我丢了厉万疆这个盟友，坏我风水布局，现在还敢挡我的路！我绝不会放过你！听到了吗！我一定要让你关门！让你在这条街上混不下去！”
手下低头站着，不敢吭声。
办公室陷入寂静。
地毯吸住了碎瓷片，一点声音都没樱
同一时间，命馆内。
沈无惑在门槛内外各画了一道符。肉眼看不见，但腥味确实淡了。
阿星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基础卦象》，翻到“离为火”那页，认真记笔记。
“师父！”他突然抬头，“你钱百通会不会下次送螃蟹？横着走的那种，是不是暗示我命馆生意不行？”
沈无惑正在整理黄布包，头也不抬：“他要真这么有文化，就不会用死鱼这种招数了。”
“那他下一步会干嘛？”阿星问。
“我不知道。”她，“但我知道他一定会犯错。贪婪的人总觉得自己能控制一切，其实早就被自己的欲望牵着走了。”
阿星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刚想继续看书，忽然听见外面又有动静。
抬头一看，王麻子又来了，这次手里拎着个保温箱。
“沈先生！”他大声，“我给您带零东西！”
沈无惑走出来：“又干嘛？”
王麻子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排密封袋，每袋装着一条新鲜鲫鱼。
“这是我今早特地挑的！”他，“活鱼！现杀！给您补元气！驱晦气！”
沈无惑看着他。
阿星憋着笑。
“你这是……送鱼压煞？”她问。
“对！”王麻子一脸认真，“民间讲究，被人用死物攻门，就得用活物反制！我这是按老规矩来的！”
沈无惑沉默两秒，转身回屋。
“师父？”阿星追上去。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符，贴在保温箱上。
“拿去，挂在你摊位正中间。”她，“保你今生意翻倍。”
王麻子乐开了花：“哎哟！谢谢沈先生！我就知道您灵！”
他提着箱子走了。
阿星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师父，你这是收保护费？”
“不是。”她，“是收赞助费。”
阿星摇头：“这年头，连驱邪都商业化了。”
她看了他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做慈善？”
阿星嘿嘿笑。
他刚坐下，忽然发现地上有个纸团，是从门缝塞进来的。
他捡起来打开，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你徒弟去过的地方，我们都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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