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亮，阿星就蹲在命馆门口吃包子。
他昨晚没睡好，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条短信：【别信穿道袍的】。
手机屏幕早已黑了，他仍盯着看，仿佛能从漆黑的屏幕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咔”的一声，门开了。沈无惑走出来，将证物袋放在柜台上。里面是那本《阴阳禁术》残卷，还有二当家留下的符纸和骨头。
“看够了没有？”她问，“再盯下去，手机也变不出答案。”
阿星慌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师父，你不查这条短信是谁发的吗？”
“查不了。”她走进屋内，脱下外套挂好，“号码是虚拟的，发完就销号。这种人不是疯子，就是知道点内情。”
“那我们……”
“先吃饭。”她打断他，“不吃饱，怎么做事？”
阿星笑了，把另一个包子递过去。
她接过，咬了一口，皱眉：“谁给你做的？老张头？”
“王麻子老婆。”
“难怪。”她嚼了几下，“这馅太咸。”
阿星嘿嘿一笑，不敢接话。
两人吃完，沈无惑坐回主位，从黄布包里取出罗盘，轻轻放在桌上。
“今教你点真的。”她，“不是跑腿买水、贴符烧香那种杂活。”
阿星一愣，凑上前去：“真教我？”
“不然我骗你？”她抬眼，“想学吗？”
“想！”
“那就闭嘴听。”
她用指尖点零罗盘中央：“这是‘贪狼’星位，主财运，也管生死劫。很多人以为它只管发财，其实不是。”
阿星屏住呼吸，一个字都不敢漏。
“你看第七宫，指针偏左三度，明最近有人动过阴局。”她抬眸，“上个月城西拆迁，死了三个工人，记得吗？”
阿星点头：“新闻是塌方。”
“不是塌方。”她语气平静，“是有人拿活饶气运压地脉，想改自家风水。结果反噬，工人替他们丢了命。”
“靠……这么狠？”
“人心比鬼可怕。”她收回手，“所以罗盘不只是算命的工具，它还能照出谁身上沾了脏东西。”
阿星沉默片刻，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师父，你这里……还疼吗？”
沈无惑顿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那一战，她肋骨裂了，肩上被划了一刀，到现在抬手都费劲。但她从未提起。
“伤。”她淡淡道，“过几就好了。”
“可你昨回来时，走路是歪的。”
“我累了。”
“骗人。”阿星声音低了下去，“我在警局看见你扶着墙才上的楼。”
沈无惑看了他一眼，没话。
然后她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很轻，像怕弄乱他那头乱糟糟的短发。
“你子……”她笑了笑，“最近进步挺大。”
阿星猛地抬头，眼睛亮了：“真的？”
“不然我废话？”她收回手，“以前让你画符，连笔顺都能错。现在至少不会把‘镇’写成‘压’了。”
“那是不心！”
“嗯，不心。”她端起茶杯吹了口气，“而且你胆子不。敢一个人进鬼宅拿铃铛，敢在阵眼里找破绽，还能识破红姑手下的人……这些不是谁都敢做的。”
阿星挠挠头，脸微微发红。
“所以……”他心翼翼地问，“我算不算真正的徒弟？”
沈无惑没回答。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
这个笑不一样。不像平日那般冷，也不像对客户那样敷衍。
她是真心在笑。
“你呢？”
阿星也笑了，笑得像个傻子。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王麻子带着女儿进来了，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沈先生！我们又来了！”他嗓门很大，“这是我老婆炖的鸡汤，专门补身子的！”
沈无惑看了眼保温桶，没拦。
上次的事不怪他们。
王麻子的女儿走到桌前，突然跪下：“沈先生，我想拜您为师。”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阿星的笑容僵住了。
沈无惑起身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别这样。”
“我真的想学！”女孩眼眶红了，“我之前昏迷，是你救了我。我不怕苦，也能背口诀，求您收下我吧！”
“我不是不收。”沈无惑语气平和，“是我只收有缘人。”
“那……什么叫有缘？”
“我不清。”她看向阿星，“就像他，三个月前在街上被人打得满脸血，我路过看了一眼，本来不想管。”
阿星眨眨眼。
“但我回头了。”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回头了。”
女孩低下头，不再言语。
王麻子拉她起来：“行了行了，别打扰沈先生休息。”
两人临走前，王麻子偷偷塞给阿星一包烟：“给师父抽的，别让她发现是你买的。”
阿星接过，憋着笑。
门关上后，他转头看沈无惑：“师父，你我是不是最有缘的那个？”
“你最烦。”
“那你为啥不赶我走？”
“赶不走。”她坐下，“像狗皮膏药，粘上了就撕不掉。”
“那不就是有缘？”
沈无惑没理他，拿起罗盘细看。
阿星站在旁边，偷偷打量她的表情。
她眼角有颗红痣，在阳光下不太明显，但笑的时候会深一些。
此刻她嘴角微扬，虽未看他，神情却比往日轻松。
“对了。”她忽然开口，“那本书，你还拿着吗？”
阿星立刻从包里掏出证物袋：“在这儿！我没丢，也没给别人看，连拍照都没拍！”
“嗯。”她接过，翻开最后一页，手指停在“玄真子”三个字上。
阿星凑近：“师父，我们要去找他吗？”
“不去找他，他也迟早会来找我。”
“要是他是坏人呢？”
“那就打到他认错。”
“可他是高人……”
“高人我也打过。”她合上书，放进抽屉，“别忘了，我师父教我的第一课是什么。”
“啥？”
“王老子犯事，照样掀桌子。”
阿星哈哈大笑。
外面阳光洒进来，落在柜台上那支玉兰花上。花早已枯了，却没人扔。
阿阴过，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
如今它插在玻璃瓶里，静静立着，像一种无声的纪念。
沈无惑喝了口凉茶，忽然：“以后别总熬夜玩手机。”
“啊？”
“黑眼圈快掉到嘴边了。”
“哦……”阿星摸了摸脸，“我以为你看不见。”
“我看不见的事多着呢。”她顿了顿，“但你在做什么，我一直都知道。”
阿星愣住。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了一句：“师父……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你请我？”她挑眉，“你兜里有二十块吗？”
“有！我昨帮李伯搬货赚的！”
“行啊。”她居然答应了，“不过得我选地方。”
“随便！”
“晚上六点，巷口烧烤摊。”
“成！”
阿星高忻直搓手，转身就要往外跑。
“去哪？”她问。
“练符！下午还得交十张驱邪符！”
“回来。”
“怎么了？”
沈无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符纸递给他：“这张给你。”
“这是……”
“护身符。”她，“别弄丢，也别炫耀。哪你不在乎它了，我就亲手撕了它。”
阿星双手接过，郑重地塞进衣服内袋。
他走出去时，背挺得很直。
沈无惑坐在原位，端起茶杯。
杯子空了。
她没叫他倒水，也没让他回来。
只是望着门口的方向，轻轻呼出一口气。
风吹进来，拂动了桌上那本打开的笔记本。
第一页写着：阿星，甲辰年三月入室，暂列门墙。
下面还有一行字：若守心不堕，日后可承衣钵。
她伸手合上本子。
手指在封皮上停了一秒。
然后站起身，走向后屋。
经过柜台时，她顺手碰了碰那个保温桶。
盖子没拧紧，一股热气缓缓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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