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桌上的信封上。沈无惑没有伸手去碰，只是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三下，不疾不徐。
阿星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那封信，仿佛它随时会消失。
“师父，”他开口，“我们真的要等吗？”
沈无惑抬眼看他，“不然呢？冲上去动手？你以为这是靠拳头能解决的事？”
“可李老板家已经出事了。猫死了，项目黄了，老人也住进了医院。再拖下去，他们家就什么都没了。”
“那就让他继续倒霉。”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口古井，“我们现在出手，只会让他们更惨。”
阿星皱眉：“为什么？”
“钱百通图的是什么？”她反问，“不是钱，是场面。他要所有人知道，找别人看风水就是死路一条，只有他请的大师才灵验。”
她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用笔点了一下聚宝斋的位置，又移向李老板的公司。
“现在李老板越惨，就越显得那个局有用。如果我们立刻拆穿，别人反而会——你看，沈先生一插手，人家境况更糟，是不是她破坏了气场？”
阿星一怔：“他们还能这样讲？”
“当然能。”她冷笑，“这些人靠的就是一张嘴。我们急，他们就赢了。”
“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
“不。”她摇头，“我们要让他们觉得我们知道，却无能为力。”
“演弱？”
“对。”她转身看着他，“而且要演得真。李老板回去以后，油灯照常点，水晶球摆好，铜葫芦放回原位，一都不能少。”
“那镇宅符呢？你不让他贴？”
“贴。”她，“只贴在卧室门框上方，别的地方别动。油灯继续点，水晶球不收，葫芦不动。”
“这不等于没救？”
“救要一步步来。”她坐下，“先让他再丢一个项目，员工再走两个。等到他们自己开始怀疑是不是命不好时，吴风水自然会出现。”
“出现干嘛？”
“回访。”她，“是巩固气场，其实是来看阵法有没有被动过。只要他露脸，机会就来了。”
阿星眼睛一亮：“录像？”
“全程录。”她点头，“你拍他怎么移动摆件，了什么话，有没有偷偷替换东西。特别是那个葫芦，要是他拿走或擦拭，就是证据。”
“万一他不来呢？”
“不来更好。”她嘴角微扬，“明他们心虚，不敢确认效果。那我们就放出风声——李老板找了懂行的人看过，发现家里有邪物，准备报警。”
“他们会慌？”
“肯定会。”她靠在椅背上，“这种人不怕骂，就怕事情闹大。一旦有人查，他们的客户就会跑。”
“然后我们动手？”
“不。”她摇头，“我们还是不动。”
阿星瞪大眼：“还不动？”
“等他们先动。”她，“只要他们派人去李老板家‘帮忙清理’，不管是偷换物品还是销毁痕迹，都是违法。到时候我们直接报警，人赃并获。”
“厉害！”阿星笑了，“这不是破一个局，是把根都拔了。”
“根不止一个。”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觉得钱百通一个人能做成这么大？他背后肯定有团队——包装、宣传、技术、售后全都樱我们这次不只是抓吴风水，还要挖出整个链条。”
“那李老板……会不会太惨了？”
沈无惑沉默了几秒，“他知道风险。我今已经提醒过他，如果不想卷入，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他怎么？”
“他他不信邪。”她放下杯子，“但他老婆信，孩子也开始做噩梦。他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害他这个家。”
“所以他愿意配合？”
“愿意。”她点头，“他也想看看，这些所谓的大师，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阿星搓了搓手，“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等消息。”她，“你明去建材市场，找几个李老板的同行聊聊。就你是他徒弟，最近跟着学做生意。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李老板的事，有没有人推荐他们去聚宝斋改风水。”
“你是想看他们有没有趁机拉新客户？”
“对。”她点头，“如果他们在推广这个局，那就不是个案，而是批量操作。那样受害的就不止一两个。”
“我去打听。”阿星掏出手机记下要点，“要不要查查吴风水的背景？”
“查不了。”她摇头，“这种人用的都是假名。真正的术士不会把自己的名字挂出去。吴风水这三个字，多半是随手取的。”
“那怎么办？”
“看行为。”她，“真正懂行的人做事有规矩，不会乱来。像那种让油灯点四十九、水晶球正对大门、铜葫芦放在震位的，明显是在犯忌。目的不是改运，是制造问题。”
“所以他是故意让人出事？”
“没错。”她眼神冷了下来，“这种布局，普通人看不出来，只会觉得越来越糟。时间久了，连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命不好。这时候他们就会回头求救，接着被推销更贵的服务——比如‘祖师秘法’‘百年阴木镇宅’之类的鬼话。”
“然后交几万甚至几十万？”
“有可能。”她点头，“我见过类似的案子，最后客户卖房凑钱，只为请‘大师’上门做法。”
“这也太坑了。”
“坑的不只是钱。”她，“是人心。他们利用饶恐惧，把焦虑变成生意。”
阿星低头看着本子，“那我们这次，不只是帮李老板？”
“不止。”她站起身，走到神龛前，打开暗格，取出一张空白符纸，“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这种局，不灵。”
“你要写符？”
“不。”她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张符我要等到吴风水亲自上门那再画。当着他的面，一笔完成，然后贴在葫芦上。”
“他会怎么样？”
“肯定会阻拦。”她，“或者嘲笑，或者威胁。不管他做什么，你都录下来。尤其是他‘这符没用’的时候——我就当场用罗盘测气场变化。”
“他要是耍赖呢？”
“那就更好。”她淡淡道，“明他连结果都不敢面对。”
“我觉得这招稳了。”阿星笑了，“等他跳脚，我们就有视频、录音、证据。到时候发网上，看他招牌还能不能立住。”
“别急着发。”她提醒，“先交给警方备案。我们是提供线索的人，不是执法者。让他们查，我们配合。”
“懂了。”阿星点头，“低调做事，幕后推动。”
“对。”她把符纸放回原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静等待。让他们以为我们束手无策，让他们得意，让他们放松警惕。”
“然后我们突然出手？”
“不。”她摇头，“我们不出手。我们只是开门，让他们自己走进来。”
阿星一愣：“什么意思？”
“他们会来找我们。”她，“只要李老板家的事传开，总会有人听‘沈先生看过但没管’。这时候就会有人好奇，为什么我不动？是不是我知道什么？”
“然后他们就会来问你？”
“迟早。”她嘴角微扬，“可能是别的受害者，也可能是他们派来的探子。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进门，就是我们的机会。”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装傻。”她，“就我不懂商业风水，建议他们去找专业机构。但如果他们坚持要看，我也不能拒绝。”
“然后你就顺水推舟？”
“对。”她点头，“一步步引导他们出真相。谁介绍的？花了多少钱？做了哪些仪式？有没有签合同？”
“全是证据。”
“没错。”她望向窗外，“这场戏才刚开始。他们以为在布网，其实我们已经在收局。”
阿星深吸一口气，“师父，你……他们会不会已经察觉了？”
沈无惑没有立刻回答。
她抬起手，轻轻触了下左眼角的那颗朱砂痣。
外面传来车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了几秒，又缓缓驶离。
她没有回头，声音很轻：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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