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盯着手机里的群消息，手指在“接单”按钮上停了几秒。他咬了下嘴唇，点了确认。
任务内容写着：城东废弃汽修厂，晚上十点，拆旧设备，现金结算，酬金翻倍。
他看了眼时间，九点十八。从命馆走过去要四十分钟，打车也得半时。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连凳子倒了都没顾上扶。
路上风很大，吹得耳朵生疼。他把破洞牛仔裤的裤脚往下拉了拉，心想这单干完就能换新招牌灯了。师父那块牌子用了三年，字都快看不清了。她不，但他知道，她舍不得花这个钱。
电动车停在汽修厂门口时，已经黑透。铁门半开着，里面没灯，黑洞洞的一片。他掏出手机照了照，地上满是油渍和碎玻璃。
“有人吗？”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厂房里来回回响。
没人回应。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哐”地一声，铁门被风吹上了。他猛地回头，心跳骤然加快。
这时，角落亮起一道手电光，直直照在他脸上。
“你是来接活的？”一个男声问。
“对，群里的临时工。”阿星眯着眼，“你们人呢？活在哪？”
手电光移开，两个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个瘦高个儿穿着深色夹克，另一个矮壮些，手里拎着工具包。
“就你一个人来的？”夹克男问。
“不然呢？我还带一队人马？”阿星翻了个白眼，“好干活的，搞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矮个冷笑：“还挺横。”
夹克男摆摆手：“别急。先问问，你是沈无惑的徒弟？”
阿星一愣：“谁告诉你们的？”
“我们查过你手机。”夹克男，“你也太不心了，连‘师父’都存进通讯录。”
阿星后退一步，脑子飞快运转。这不是什么拆设备的活，是冲着他来的。
“你们是谁的人？”他问。
“钱老板的人。”夹克男，“你师父坏他多少事，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圈子都知道她是靠邪术镇财库的骗子。可她倒好，把自己洗成正义使者。”
“她本来就是。”阿星攥紧拳头，“你们才是在背后搞动作的阴沟老鼠。”
“行啊，有骨气。”夹克男笑了，“但我们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们是来提醒你——你要是继续跟着她，迟早出事。”
“我不怕。”
“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矮个开口，“是你拖累她的问题。她要是因为你被人抓走、被打伤，还得停下所有事来救你。你觉得她能每次都赶得及？”
阿星沉默。
“你想想。”夹克男语气缓下来，“她二十八岁，一个人撑着命馆，跟那些脏东西打交道。你呢？十七岁，连正经工作都没有，靠她养着。她嘴上不，心里不烦？”
“她从来没嫌过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一直不让你单独接单？为什么每次出门都要你留在馆里？因为她知道你不够强，会出事。而她，扛不起第二次。”
阿星喉咙发紧。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夹克男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有个号码。明这个时候，你给她打电话，骂她一顿，你要退出。我们就当你没来过今晚。”
“然后呢？”
“然后你拿五万块，换个身份，去别的城市生活。安安全全，不用再担惊受怕。”
阿星盯着那张纸，突然笑出声：“你们真有意思。以为我是那种贪钱怕死的人？”
“这不是贪不贪的问题。”夹克男皱眉，“这是现实。你留在她身边，只会让她更危险。你要是真为她好，就该走。”
“为她好？”阿星声音抬高，“你们懂什么叫为她好？她救我的那，我在医院IcU躺了七，全身骨头断了三根。是她用符纸贴在我胸口，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时候你们在哪？在数钱吧！”
“少来这套感情牌。”矮个不耐烦，“我们现在就能让你消失，但她不会知道是谁动的手。你以为她算得准一切？错了，她也有盲区。比如现在。”
他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把扳手，在掌心拍了两下。
阿星往后徒墙边，摸到一根生锈的钢管，握在手里。
“你们最好别碰我。”他，“不然她来了，你们谁都跑不掉。”
“她？”夹克男嗤笑，“等她发现你不见了，至少要两个时。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你改变主意。”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点动静。
像是有人踩到了屋顶的铁皮。
两人同时抬头。
阿星也听见了。心跳加快，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希望。
他知道那个脚步声。
命馆里，沈无惑正坐在桌前翻登记表。突然，手腕上的红线轻轻一颤。
她低头看，那根红绳是她画的定位符，平时不动，徒弟有危险就会发烫。
她立刻起身，从黄布包里取出铜钱卦，往桌上一撒。
六枚铜钱排成坎上艮下。
是险象。
她眼神沉了下来，收好铜钱，将木簪插进发髻。唐装扣子一颗颗系好，动作利落。
出门前她看了眼桌上的罗盘。指针晃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她拿出朱砂笔，在左手腕画了一道符，低声：“谁给你们胆子动我徒弟？”
然后推门出去，骑上那辆老旧的电瓶车，直奔城东。
路上她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阿阴：“帮我盯住命馆，有人靠近就放驱邪铃。”
第二个打给李伯：“如果我一个时没回消息，你就报警，地址发你。”
挂羚话，她把车速提到最大。风吹得衣服哗哗作响。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阿星那子，又乱跑。
二十分钟后，她停在汽修厂外五十米处。
车没熄火，她站在阴影里观察情况。铁门虚掩，里面没灯，但窗户上有影子在动。
她拿出罗盘，这次指针指向东北角。
她收好罗盘，抽出两张符纸夹在指间，慢慢靠近铁门。
门缝里传来话声。
“再给你一次机会。”是夹克男的声音，“打电话，骂她，然后走人。不然我们只能帮你做决定了。”
接着是阿星的声音，有点哑，但很稳：“我是她徒弟，不是她的弱点。”
沈无惑靠在门外的水泥墩上，嘴角微微动了动。
她抬手，将耳侧的碎发别到后面，指尖沾着朱砂，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抹。
符成了。
她握住门把手，缓缓下压。
里面的灯突然闪了一下。
夹克男察觉异样，猛地扭头看向门口。
“谁在外面？”
没人回答。
矮个拎着扳手走过去：“我去看看。”
阿星趁机把钢管抵在墙上，用力一蹬，跳上了旁边的堆料台。
屋外，沈无惑已经推开门一条缝。
她看见阿星站在高处，两个男人背对着她。罗盘显示位置没错。
她把符纸夹紧，准备冲进去。
就在这时，阿星开口了。
“你们根本不懂她。”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空厂房里传得很远，“她嘴毒，爱吐槽，从来不夸我。可她记得我怕黑，所以留了一盏夜灯；我发烧那次，她半夜三点跑去药店买退烧贴。她命有定数，可她一直在改我的命。”
夹克男冷笑：“少来这些肉麻的。”
“我不是给你们听的。”阿星盯着门口的方向，“我是给我自己听的。”
沈无惑的手停在门把手上。
她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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