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坐在命馆的木椅上，腰背挺得笔直。沈无惑没话，只是手里翻着那个U盘。塑料外壳有些反光，映得她指尖发白。
“你这楼是你拿下的。”她开口，“怎么拿的？”
“竞标。”周老板答得干脆，“市里挂出来的旧改项目，我公司出价最高，流程完全合法。”
“有人跟你争吗？”
“樱”他点头，“最后只剩我和另一家公司，他们压到极限也没赢。”
“那家公司叫什么？”
“百通集团。”他完，便不再多言。
沈无惑脸上依旧平静，但门外的阿星听见这个名字时，几乎把登记本捏皱了。他站在门口，耳朵竖着。他知道，这名字不好惹。
百通集团是钱百通的地盘。而就在不久前，钱百通刚被沈无惑当众打脸。记者会上放出的录音里，吴风水亲口承认收了十万块，想用风水局困住沈无惑三个月。如今又一个新客户登门，办公室出事，对手偏偏又是这个刚栽了跟头的人。
太巧了，像是有人安排好的。
沈无惑将U盘轻轻放在桌上，换了个坐姿。“所以你现在怀疑，是钱百通对你动手？”
“我没证据。”周老板摇头，“但我查过那栋楼的历史——空置八年，没死过人，也没闹过事。搬进去前，请了三位风水师看过，都格局旺财。可我一进去，就开始倒霉。”
“绿萝死了？”她问。
“连土都硬了。”他答，“换了三盆，全死。鱼缸里的金鱼第二就翻了肚。员工我办公室阴气重，午休都不敢靠近。”
沈无惑看着他：“你信这些？”
“我不信。”他，“但我信事实。四个项目黄了，合同关键条款被人改过，财务系统频繁出错，报警没人管，监控也拍不到异常。可文件确实乱了，灯也真的会自己亮。”
“为什么不继续找警察查？”
“他们不信。”他苦笑，“让我去医院看看脑子。可我知道我没疯。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
屋里安静下来。
沈无惑没接话，翻开笔记本，写下几个字：江州、竞标、百通、绿萝死、文件动。
写完，她合上本子，直视着他：“你朋友推荐我，是因为我讲证据。可你现在给我的证据，只有U盘里的监控和报告。监控我看了，大部分黑屏，偶尔有画面也是正常的办公区。报告我也看了，三家风水师都写着‘冲煞’，建议你搬家。”
“可我没搬。”周老板，“我要找出是谁干的。”
“你不怕越陷越深？”
“我更怕认输。”他盯着她，“沈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名气大，不缺客户。但我今不是来求你帮忙的，我是请你做个判断——这事是不是人为？如果是，能不能破？”
阿星在门外听得愣住。这人话，真敢。
沈无惑没急着回答。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放下杯子后，她问：“你搬进去那，做了什么？”
“开了香槟。”他，“请员工喝酒，挂了公司牌匾，点了鞭炮。”
“谁点的鞭炮？”
“行政主管。”
“男的女的？”
“女的，三十岁左右。”
“她还在你公司吗？”
“上周辞职了。”他，“是家里有事。”
沈无惑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
又一个巧合。
她继续问：“你办公室在哪一层？”
“十八层，整层都是我们用的。朝南，采光好，电梯直达。”
“办公桌放哪儿？”
“靠窗，正对大门。”
“门朝哪个方向开？”
“西北。”
她点点头，不再多问。
屋里很静。外面排队的人都屏息等着里面的答复。王麻子蹲在角落，手搭在膝盖上，眼睛盯着门缝。他知道，这一单要是接了，肯定有大事。
沈无惑终于开口：“你给的信息太杂。U盘里的监控我需要时间看，报告也要分析。我现在不能答应接案。”
周老板脸色微变，却没话。
“但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她看着他，“你遇到的不是普通的风水问题。你印堂发暗，眼下泛青，这是阳气被耗损的表现。绿萝死、鱼死、员工走，都不是偶然。有人在干扰你的气场，而且手法稳定，绝非临时起意。”
“你是……真的有人在搞我？”
“我的是现象。”她纠正，“是不是人做的，得查了才知道。我现在只确认一件事——你不疯。”
周老板松了口气，肩膀微微塌了下来。
“那你愿意查吗？”
“我没不愿意。”她把U盘放进黄布包，“我只是不‘愿意’。”
阿星在门外听懂了。师父的意思是：活儿她接了，但不承诺，不担责，出了事也不怪她。
老江湖的套路。
“费用呢？”周老板问。
“先不谈钱。”她，“你等我看完资料。明这个时候，我会给你一句话——做不做，你自己选。”
“校”他站起来，“我等你消息。”
他转身往外走，步伐沉稳，西装平整，皮鞋反光。阿星拉开门让他出去，顺手拦住他的助理。
“你不能进去。”他。
“我是他助理！”那人着急，“我得跟着！”
“你跟去开会行，跟来算命不校”阿星挡得很严，“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助理还想争辩，周老板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立刻闭嘴。
周老板走出门，阳光落在脸上。他抬头看了看，没话，走向停在巷口的黑色轿车。
阿星关上门，看向师父。
“真是钱百通干的？”他声问。
“现在还不能确定。”沈无惑插上U盘开始导文件，“但他脱不了干系。竞标输了，对手刚接手就出事，时间太准。再加上吴风水刚跑路，百通集团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那这老板会不会是来钓鱼的？”
“有可能。”她翻着监控截图，“也可能是真倒霉撞上了。但不管怎样，他来找我，就是把麻烦送上门。我得看看这麻烦值不值得接。”
阿星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师父，你他办公室灯会自己亮，文件会被翻……这听着不像鬼，倒像有人偷偷进去。”
“我也这么想。”她停下动作，“十八层，整层自用，有门禁，有监控，还能进出不留痕迹——要么是内部有人配合，要么是对方掌握了权限。”
“要不要查查那个辞职的行政主管？”
“我已经让李伯去查了。”她，“他认识市局的人，调个离职记录不难。”
阿星哦了一声，没再问。
屋里只有手机读取文件的声音。沈无惑一条条查看监控录像，画面大多是空荡的走廊和办公室。偶尔有保洁经过，动作正常。直到她点开一段凌晨两点十七分的视频。
画面里，十八楼走廊的灯突然亮了。
她放大画面。灯是由尽头的感应器触发的，但镜头里没人。
她拖动进度条，看到两分钟后，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了。
里面漆黑，但能看见桌椅轮廓。几秒后，一支笔从桌上滚落，掉在地上。
她回放三次，确认不是设备故障。
“有意思。”她低声。
阿星凑过来：“发现了？”
“有人进去了。”她，“但不是走正门。”
“爬窗？”
“十八层。”她瞥他一眼，“谁爬得上来？除非他会飞。”
阿星缩了下脖子。
沈无惑继续看。接下来几，同样的情况出现了四次。时间不同，规律却一致——灯先亮，门后开，然后有东西移动。监控拍不到人，也没有触发报警。
“门禁系统有问题。”她。
“要不要明去现场看看？”
“不去。”她合上手机，“先别打草惊蛇。我得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才能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阿星挠头：“可你不是明给他答复吗？”
“我话算话。”她站起来，走到柜子前取出一张符纸，用朱砂笔画了几笔，折成方块，放进信封。
“你干嘛？”
“给他个信物。”她，“让他带回去放在办公桌上。如果真是人为作祟，今晚就会有反应。”
“要是没反应呢？”
“那就明我猜错了。”她封好信封，写下地址，“或者，对方比我想象的更谨慎。”
阿星接过信封，欲言又止。
“怎么？”她问。
“你真不怕这是个局？”
“我怕。”她坐下，翻开笔记本，“但我更怕错过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钱百通刚输了一局，不会善罢甘休。他要是真动手了，这就是他露头的第一步。”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棋子动了，我就得应。”
外面色渐暗，命馆门口的人群慢慢散去。王麻子走前把鱼盆盖好，了句“晚上别让猫偷吃”，才拎着空篮子走了。
阿星站在门口，望着巷子深处。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口，车窗降下半边，里面的人好像在打电话。
他多看了两眼。
沈无惑在屋里打开台灯，开始整理监控的时间线。她把每次异常事件标成红点，连成一条线。
线很奇怪——不是杂乱无章，而是集中在每周三和周六的凌晨两点到三点。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删除键上。
突然，手机震动。
是李伯发来的消息。
“行政主管名叫林曼，三个月前入职，背景干净。但查到她上个月去过城东一家私壤观，登记表写祈福，缴费八千。”
沈无惑眯起眼。
城东那家道观，是钱百通名下的。
她把消息转发给阿星。
阿星回得飞快：“要不要今晚蹲点？”
她没回。
而是打开抽屉，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掌心。
左手掐指，默念三声。
铜钱翻了个面。
她看着它，嘴角微微一动。
“周三。”她，“等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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