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台高踞璃月港之巅,云雾缭绕间,琉璃亭与新月轩相对而立,飞檐斗拱勾勒出庄严的轮廓。此处是璃月七星处理政务、举行重要仪式之地,寻常百姓难得踏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港口喧嚣截然不同的、沉淀了权力与岁月的肃穆。
星弥在行秋的引领下踏上这片土地,目光沉静地扫过周围。巨大的岩王帝君神像默然矗立,俯瞰尘世,其威仪比在港口仰望时更甚。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簇汇聚的岩元素力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她的感知。若非手腕上那枚银镯散发着微弱的凉意,帮助她稳定心神,以及怀中那截镇魂木隐隐传来的安定感,她恐怕会难以承受这种无处不在的“重量”。
“这里就是请仙典仪的举办地了。”行秋低声介绍,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每年此时,帝君都会降下神谕,指引璃月来年的方向。”
星弥微微颔首,异色的眼眸凝视着神像基座上那些古老而斑驳的刻痕,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千年来在此订立的一幕幕“契约”。她轻声问道:“行秋少爷,璃月的契约,似乎无处不在。至市井买卖,大至请仙典仪,皆有其规。却不知,这契约之力,源于条文本身,还是源于……订立与守护它的意志?”
行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折扇轻敲掌心:“顾问阁下此问,直指核心。依在下浅见,条文为骨,意志为魂。无骨不立,无魂不校帝君订立总纲,七星细化律法,万民遵而行之,方有璃月今日之秩序。”他顿了顿,望向那威严的神像,语气带上些许感慨,“然,世间最难测者,莫过于人心与时光。再完善的契约,也难免迎…力不能及,或情非得已之时。”
他话语中隐含的深意,与星弥探究的方向不谋而合。
参观完玉京台,行秋因商会事务暂时离开。空和派蒙陪着星弥在附近较为清静的园林中漫步。派蒙对刚才那些严肃的话题不感兴趣,注意力很快被路边售卖糖画和巧果的摊吸引了过去。
空看着星弥若有所思的侧脸,问道:“你刚才问行秋那些,是想到了什么吗?”
星弥在一株虬枝盘结的古松下停步,伸手轻抚粗糙的树皮,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悠久岁月。“只是在想,‘契约’若能解决一切,璃月便不该有那么多意难平的故事了。”她抬起眼,望向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影,那里是南门的方向,“有些承诺,或许连神明……也无法轻易兑现。”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沉稳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无法轻易兑现,并非不愿,而是不能。此间差别,犹如云泥。”
星弥心中微动,转过身,只见钟离不知何时已立于不远处,依旧是那身考究的长袍,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珏。阳光透过松针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让他看起来既不似神明般遥远,也不似寻常客卿般平凡,更像是一座行走的、承载了太多记忆的活历史。
“钟离先生。”星弥与空同时行礼。
派蒙刚买好糖画飞回来,见到钟离,差点把糖画戳到自己脸上:“哇!钟离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恰巧路过,见几位在此,便过来一叙。”钟离的目光落在星弥身上,语气平和,“星弥顾问似乎对‘契约’的局限性,颇有感触。”
星弥心中警惕,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学者的探讨神情:“只是偶有所感,让先生见笑了。晚辈以为,契约维系秩序,但遗憾……往往生于秩序之外,情理之郑就如同再坚固的锁,也锁不住流逝的时光与变迁的心意。”
钟离闻言,石珀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赞许,又像是某种深沉的共鸣。他没有直接回应星弥的话,而是话锋一转,问道:“顾问阁下可曾听过‘若陀龙王’之名?”
来了!星弥精神一振,知道关键的试探开始了。她按捺住心头的波动,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可是古籍中记载的那位,曾与岩王帝君并肩作战,司掌山岳与岩石的古老龙王?听闻它后来因故被封印于南门之下……”她的话语适可而止,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知情,反而更像是在复述书本上的知识。
钟离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被符文封锁的古老洞穴。“若陀,曾是吾……曾是帝君最重要的战友与朋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悠远,“它强大,忠诚,见证了璃月最初的奠基。”
他的讲述平静而客观,如同在陈述一段与己无关的古老历史,但星弥敏锐地捕捉到,当他提及“战友与朋友”时,那摩挲着玉珏的指尖,有瞬间的停滞。
“然,磨损无情。”钟离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却透出一股沉重的宿命感,“大地深处的怨念,千年时光的消磨,逐渐侵蚀了它的理智,扭曲了它的记忆。它忘却了并肩的誓言,只余下被‘背叛’与‘囚禁’的狂怒。”他顿了顿,看向星弥,“最终,一场不忍言之事发生,帝君不得不亲手……将其封印。”
“不得不?”星弥轻声重复,异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真切的惋惜,“难道……再无他法?以帝君之能,亦无法逆转‘磨损’吗?”她这个问题,既是在探究若陀的遗憾,也是在试探神明能力的边界,更隐晦地指向了她自身可能面临的、与提瓦特法则的排斥问题。
钟离沉默了片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星弥从未听过的、近乎疲惫的坦诚:“磨损,乃此世法则之一。纵使神明,亦非万能。有些伤痕,刻印在时光与灵魂深处,非武力可解,非契约可平。”
他看向星弥,那双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强行弥合,或许只会带来更彻底的崩坏。有时,承认力所不及,守护残存的希望,亦是‘契约’的一种形式……一种,更为沉重的守护。”
这番话,如同沉重的磐石投入星弥心湖。她明白了。钟离不仅是在讲述若陀的故事,更是在回应她之前关于“弥补遗憾”的试探,甚至可能……是在隐晦地告诫她这个“异世来客”某些行为的界限。他默许她有限的行动,但并不看好,或者,在警告她某些“根源性”遗憾的不可逆性。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人转头望去,只见甘雨正快步走来,她额角带着细汗,似乎有急事。看到钟离和星弥等人,她愣了一下,连忙行礼:“钟离先生,星弥姐,空,派蒙。抱歉打扰诸位雅兴。”
她转向钟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先生,总务司刚接到望舒客栈方面的急报,关于之前飞云商会失踪人员的调查……似乎有了新的发现,情况有些……复杂。凝光大人希望您能过去一趟,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甘雨的话让气氛瞬间变得微妙。失踪事件有了新发现,而且需要钟离“提供参考意见”?这无疑表明,事件背后牵扯的东西,可能超出了总务司的常规处理范围。
钟离面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他转向星弥,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客卿姿态,“看来今日只能聊到这里了。关于‘契约’与‘遗憾’的话题,或许来日方长。”
星弥压下心中的波澜,恭敬行礼:“先生有事请便。今日聆听教诲,受益匪浅。”
钟离最后深深看了星弥一眼,那目光仿佛在“你看,遗憾与意外,总是接踵而至”,随后便与甘雨一同离去。
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总务司竟然需要咨询钟离先生……事情恐怕不简单。”
派蒙也紧张起来:“难道和那些奇怪的魔物有关?还是和……荻花洲那个可怕的仙人有关?”
星弥没有立刻回答。她站在原地,松风拂过她的发丝和衣袂。怀中那截镇魂木传来稳定的凉意,手腕上的银镯也静静散发着微光。钟离关于“若陀龙王”与“磨损”的话语,甘雨带来的突发事件,如同两条突然交织在一起的线,将她拉入了更深的迷雾。
【信息更新:确认「若陀龙王」事件为核心遗憾之一,与“磨损”法则密切相关。神明亦受其制约。】
【局势判断:荻花洲失踪事件升级,可能涉及更深层力量,已引起七星与神明关注。】
【自身定位:处于默许观察期,可利用当前身份,适度介入事件调查,借此接触更多核心信息,但需严格遵守“契约”界限,避免触及“逆转磨损”等禁忌领域。】
她抬起头,望向璃月港湛蓝的空,异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静而坚定的光芒。
“我们回去等行秋少爷的消息吧。”她轻声对空和派蒙,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看来,我们在璃月的‘学术研究’,要增添新的‘田野调查’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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