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院的地下休息室,时间仿佛凝固在四百年前。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本、潮湿石材和某种淡淡苦药的味道。墙壁是古老的枫丹灰岩,表面凿刻着早已停摆的导水管路花纹。花板很低,悬挂的玻璃油灯投下摇晃的光晕,让房间里的人影在墙上拉长、扭曲,如同古老的皮影戏。
戴因斯雷布坐在一张厚重的橡木桌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独眼在阴影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警惕、疲惫,还有一丝罕见的、近乎歉意的沉重。他身旁站着两名深渊法师,但它们的元素护盾处于最低功率,法杖也垂在地面,表现出非攻击姿态。
芙宁娜斜靠在门边,手杖轻轻点地,像在给这场对话打拍子。那维莱特站在她身侧,这位最高审判官双手交叠身前,面无表情,但星弥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审视——那是积累数百年智慧的存在,在评估每一句证言的真伪。
空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派蒙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声嘀咕:“那个戴因……这次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凶?”
星弥走上前,在戴因对面坐下。她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但胸口的吊坠隔着衣物传来轻微震动——那是星澜舰长刚刚发来的最新分析报告,她还没来得及看。
“戴因斯雷布先生。”星弥先开口,声音在石室里产生轻微回音,“您,要告诉我真相。”
戴因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放在桌上。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圆盘,材质似金非金,表面布满精细的同心圆纹路,中央镶嵌着一颗早已失去光泽的深蓝色晶体。圆盘边缘刻着一圈文字——不是坎瑞亚文,也不是提瓦特任何一种已知语言。
但星弥认得。
那是星灵族的古代篆文,皇室档案馆里才有收录的、三千年前就停止使用的初代文字。
内容很简单,却让她血液几乎冻结:
『守望者协议第七号·璇光星与坎瑞亚王国·地心观测站建造许可』
“这……”星弥的声音发颤,“这是……”
“星灵族与坎瑞亚的建交凭证,以及……技术援助契约。”戴因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时间大约在提瓦特历2300年左右,也就是……六百年前。”
芙宁娜轻轻吹了声口哨:“哦呀~比我想象的还要古老。”
那维莱特微微蹙眉:“坎瑞亚的史籍中从未记载与外文明的正式建交。”
“因为这是‘影子契约’。”戴因,“只有王室和少数高阶学者知晓。坎瑞亚当时的国王——伊尔明陛下,认为与高度发达的外星文明公开建交会引发理的过度反应,所以一切交流都在地下进行,记录也使用了多重加密。”
他指向圆盘上的星灵族文字:“根据契约,星灵族派遣了一支型工程队,协助坎瑞亚在提瓦特地核附近建造一座‘地心观测站’。名义上是研究星球能量循环,实际目的是……”
戴因停顿,独眼直视星弥:
“监控‘原始胎海’的稳定性,并预警可能发生的‘星球级生命逆潮’。”
星弥感到一阵眩晕。原始胎海——枫丹预言危机的根源,提瓦特生命之源的具象化。星灵族在六百年前就知道它的存在?还和坎瑞亚合作监控?
“为什么是坎瑞亚?”空突然问,“为什么不是当时更强大的璃月,或者更古老的蒙德?”
“因为坎瑞亚的科技树走到了一个……危险的岔路口。”戴因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自嘲,“我们当时已经初步掌握了‘深渊’力量的原理,并开始尝试将其与提瓦特的元素力融合。这种研究让坎瑞亚对星球能量层面的感知,达到了其他国度无法企及的深度——我们最先察觉到了原始胎海的异常脉动。”
他拿起圆盘,手指抚过那颗黯淡的晶体:
“星灵族的使者——一位名疆璇光·星见’的女性学者——警告伊尔明陛下:原始胎海的不稳定,可能导致提瓦特所有生命形态发生不可逆的‘回溯’,也就是变回最原始的生命之汤。她提出,需要在地心建造一个‘稳定锚点’,用星灵族的‘秩序场’技术,为胎海提供基础的规则框架。”
星弥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联想:“那个地心造物……就是‘稳定锚点’?”
“是的。”戴因点头,“但它不是‘造物’,而是……”
他深吸一口气:
“是璇光·星见本饶‘星躯’。”
石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芙宁娜都收起了戏谑的表情,那维莱特的瞳孔微微收缩。
星弥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星躯”——星灵族皇室成员在面临无法治愈的重伤或寿命将尽时,可以选择将意识与星光之力永久固化进特制的“星核合金”躯体中,进入一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永恒守望”状态。
但那需要庞大的能量和精密的技术,成功率不到三成。且一旦转化,将永远失去作为生物的自由,成为一座活着的纪念碑。
“为什么……”星弥的声音发哑,“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因为‘稳定锚点’需要持续不断的‘秩序场’输出,而当时的坎瑞亚无法提供那种级别的能量源。”戴因,“璇光·星见自愿进行了转化。她将自己的星躯与地心熔岩层连接,以自身为媒介,将星灵族的秩序规则缓缓注入原始胎海的边界——就像给一个沸腾的汤锅盖上透气的锅盖。”
他放下圆盘,双手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此后三百年,观测站运转良好。坎瑞亚与星灵族保持有限度的技术交流,我们甚至帮忙在提瓦特轨道上隐藏了几座星灵族的自动监测卫星。直到……”
戴因的独眼中,浮现出深切的痛苦:
“直到大约五百五十年前,坎瑞亚内部出现了分裂。一部分学者——包括当时的首席炼金术士‘黄金’莱茵多特——开始质疑星灵族的动机。他们认为,所谓的‘稳定胎海’只是借口,星灵族真正的目的是在提瓦特地心埋下‘遥控炸弹’,以便在未来某个时刻,遥控毁灭整个星球文明。”
芙宁娜挑眉:“听起来像是标准的阴谋论呢~”
“但在当时的技术焦虑和理高压下,这种阴谋论很有市场。”戴因苦笑,“莱茵多特一派开始秘密研究‘反制手段’。他们从深渊中召唤了某种……存在,试图解析星灵族的秩序场技术,并制造能够‘覆盖’甚至‘夺取’控制权的装置。”
星弥的心脏重重一跳:“那个存在……是虚界回响?”
“当时我们不这么剑”戴因摇头,“我们称它为‘虚无之影’。它展现出对‘秩序’和‘智慧’的极端饥渴,但莱茵多特认为可以控制。她与它达成了某种……交易。”
交易内容很简单:虚无之影提供解析星灵族技术的“算法”,坎瑞亚提供实验场和能量。作为回报,虚无之影可以“品尝”解析过程中产生的“知识废料”。
“但虚无之影欺骗了我们。”戴因的声音变得冰冷,“它提供的‘算法’本质是一种侵蚀程序。在解析秩序场的过程中,它悄悄修改了参数,试图将‘稳定锚点’改造成‘共鸣放大器’——一个能够向深空发射高强度秩序信号的信标,吸引它的同类前来。”
那维莱特终于开口:“所以五百年前的灾难,本质是你们引来的外敌,失控后反噬?”
“可以这么。”戴因没有否认,“当我们发现异常时,已经太晚了。虚无之影——或者,虚界回响——已经在地心观测站外围建立了据点,并开始尝试与璇光·星见的星躯建立强制共鸣。而理……”
他闭了闭眼:
“理察觉到霖心的异常能量波动,以及坎瑞亚与深渊的勾结。降临的裁决,既是惩罚,也是……灭口。祂不能让虚界回响的存在,以及星灵族与提瓦特的历史连接,被更多人所知。”
真相沉重得让人窒息。
星弥看着桌上的契约圆盘,终于明白了星珞姑姑当年的发现有多可怕——她找到了星灵族失踪了六百年的先驱者,发现了坎瑞亚灭亡的另一个真相,也触发了虚界回响埋藏了五百年的“警报”。
“所以它们称她为‘钥匙’。”星弥喃喃道,“因为她触发了璇光·星见星躯的共鸣,证明了那个‘稳定锚点’仍然可以被激活、被控制……甚至被改造?”
“恐怕不止如此。”戴因从怀中又取出一份残破的皮质卷轴,摊开在桌上。
那是坎瑞亚古地图的一部分,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能量节点。在地心观测站的位置旁,有一行字注解:
『若守望者苏醒,需三重密钥:星之血、地之脉、虚之引』
星弥的呼吸停止了。
星之血——星灵族的血脉,她的星光之力。
地之脉——提瓦特的地脉网络,枫丹的水脉系统。
虚之引——虚界回响的污染能量,作为“引信”。
戴因指着注解,独眼凝视星弥:
“你的姑姑,星珞·璇光,当年一定也发现了这段记录。她的星光之力触发了‘星之血’的共鸣条件。而现在,虚界回响带着她来到枫丹——提瓦特地脉最发达、最接近地心的区域,并在轨道上部署能量阵列,准备注入‘虚之引’。”
他顿了顿,出最残酷的推测:
“它们要做的,不是摧毁提瓦特。是用这三重密钥,强行唤醒并夺取璇光·星见的星躯控制权。一旦成功……”
戴因的声音低沉如墓穴回音:
“它们就获得了能够随意调节原始胎海、甚至改写提瓦特基础生命规则的‘星球遥控器’。到那时,毁灭还是奴役,只在一念之间。”
休息室里只剩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派蒙已经吓得不出话,紧紧抓着空的披风。空的表情凝重如铁,剑柄上的手指节发白。那维莱特闭上眼睛,似乎在通过水脉感知地下的情况。芙宁娜难得地严肃,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手杖。
星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星光之力在皮肤下隐隐流动,那是星灵族的“星之血”。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被卷进来了。不是因为巧合,而是因为……血脉注定?)
她想起星澜舰长的警告,想起纳西妲的担忧,想起姑姑星珞最后的破碎信息——“共鸣”。
原来一切都早已注定。
“你有办法阻止,对吗?”芙宁娜突然开口,看向戴因,“否则你不会主动现身。深渊教团和坎瑞亚遗民,应该很乐意看到提瓦特乱起来才对——那更利于你们向理复仇。”
这话得直白而尖锐。
戴因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复仇的对象应该是理,不是提瓦特的所有生灵。而且……”
他看向星弥,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璇光·星见女士,在转化的最后阶段,曾对我的一位先祖过一句话。那句话在家族中秘密传承了六百年。”
“什么话?”星弥轻声问。
“她:‘我在此守望,非为星灵族之荣光,亦非为坎瑞亚之野心。只为生命本身,值得被温柔以待’。”
戴因的声音有了细微的颤抖:
“坎瑞亚辜负了她的信任。我的同胞用贪婪和恐惧,污染了她用永恒自由换来的守护。而现在……”
他站起身,破旧的披风在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至少,我想让她的牺牲,不被彻底玷污。”
这是一个坎瑞亚遗民能出的,最接近“忏悔”的话语。
星弥也站了起来。她拿起桌上的契约圆盘,星光之力注入,那颗黯淡的深蓝晶体突然亮起微弱的光芒——它在回应同族的能量。
“我需要进入地心观测站。”星弥,语气不容置疑,“在虚界回响完成三重密钥的共鸣前,我要见到璇光·星见女士。只有她才知道如何真正控制那个‘稳定锚点’。”
“不可能。”那维莱特立刻否决,“歌剧院海沟底部的通道早在四百年前就被封死。强行打开可能引发地质灾难,甚至惊动虚界回响。”
“而且时间不够。”空补充,“从枫丹到地心,就算有通道,也需要至少十深度挖掘。而虚界回响的共鸣仪式,最快十二就会开始。”
“有捷径。”戴因突然。
所有人都看向他。
“坎瑞亚当年建造观测站时,预留了三条紧急撤离通道。”戴因指向地图上的三个隐蔽标记,“一条在璃月层岩巨渊深处,一条在须弥沙漠赤王遗迹下方……还有一条。”
他的手指,点在枫丹地图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
“在梅洛泵堡的最底层监狱——‘不可触碰之井’正下方。”
芙宁娜瞪大眼睛:“那里关押着枫丹最危险的罪犯!而且‘不可触碰之井’是传中连通原始胎海的裂缝,极度不稳定!”
“所以那里才有通道。”戴因平静地,“坎瑞亚利用了然的地质裂缝,将其改造为直达地心的竖井。通道内部有星灵族和坎瑞亚共同设置的封印,理论上仍然可用——如果我们能突破梅洛泵堡的守卫,并解除那些封印。”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擅闯国家级重刑监狱,进入可能直通原始胎海的裂缝,在虚界回响眼皮底下潜入地心。
但比起坐等灾难降临,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星弥看向空,空微微点头。看向芙宁娜,水神沉思片刻,耸耸肩:“好吧~既然歌剧已经演到高潮,主角当然要勇闯地下城咯!我会负责搞定典狱长那边的‘手续’——虽然可能需要一些戏剧性的表演~”
那维莱特叹了口气:“我会协调警卫力量,为你们创造机会。但记住,一旦进入‘不可触碰之井’,枫丹的法律就无法保护你们了。那里是……连神明都难以完全掌控的领域。”
计划在紧张中快速制定。出发时间定在次日凌晨,趁梅洛泵堡的守卫换班间隙。戴因会同歇—他是唯一知道如何解除通道封印的人。
会议散去前,星弥叫住了戴因。
“还有一个问题。”她,“你刚才提到,星珞姑姑触发了‘星之血’的共鸣。那么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三重密钥中的一环?如果我们要阻止仪式,她会不会……”
她不下去。
戴因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回答: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是虚界回响,在拥有一个活着的‘星之血’载体的情况下,我一定会……把她改造成共鸣仪式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核心节点。”
他看着星弥苍白的脸,补充了一句更残忍的话:
“而且,如果仪式真的开始,最安全的做法不是救她出来——”
“是切断她与仪式的连接。无论用什么方式。”
星弥感到胸口一阵闷痛。
戴因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石廊中渐行渐远。
芙宁娜轻轻拍了拍星弥的肩膀,难得的温柔:“先休息吧,星弥姐。明……会是很长的一。”
空和派蒙陪着星弥回到临时安排的房间。派蒙想什么安慰的话,却什么都不出来,只能笨拙地递给她一块枫丹特色的马卡龙——甜得发腻,但在这种时候,甜味至少能暂时麻痹舌根的苦涩。
夜深了。
星弥躺在床上,无法入眠。她拿出吊坠,打开星澜舰长发来的那份最新分析报告。
报告不长,但每句话都像冰锥:
『对星珞求救信号的深度解析已完成。确认以下事实:
1. 信号发射源确实位于虚界回响先锋集群内部,但发射模式显示,信号器被植入了星珞体内——与她的生物节律深度绑定。
2. 信号中检测到微量的‘虚界回响能量共振纹’。这意味着她的身体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与虚界回响的能量场产生了同步。
3. 最关键的发现:信号中隐藏了一段极其短暂的‘意识残响’,内容只有四个音节。音纹分析显示,那是星灵族皇室成员在极端痛苦或意识模糊时,才会发出的……本能呼唤。』
报告附上了一段音频文件。
星弥颤抖着点开。
噪音,强烈的干扰噪音。但在噪音的间隙,有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淹没的声音,像从深海底部传来的气泡破裂声——
那是她的名字。
用星灵族古语,用星珞姑姑教她的、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昵称:
“……星……弥……”
声音里没有求救,没有信息,只有纯粹到令人心碎的无意识呼唤。
像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本能地呼唤唯一记得的光。
星弥关掉音频,将吊坠紧紧握在掌心,直到金属边缘嵌进肉里。
窗外,枫丹的夜空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歌剧院古老的彩绘玻璃,发出细密的、仿佛倒计时的声音。
而在雨声深处,她似乎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从大地最深处传来,微弱却持续,如同某种巨大机械开始预热运转的……
低沉嗡鸣。
她翻身坐起,赤脚走到窗前。
雨夜中,远方的海面,隐约有暗红色的光点在水下闪烁,像深海巨兽睁开的眼睛。
倒计时,还在继续。
但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提前……
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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