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县电器厂的车间里,日光灯将四下照得亮如白昼,机器规律的嗡鸣与胶皮热压的细微声响交织成一片蓬勃的节奏。
工人们在流水线旁全神贯注,灵巧的双手将各色铜丝、胶壳迅速组合成一条条规格统一的电源线。
“咱们厂实行计件奖金后,大伙儿这干劲,十足得很呐!”厂长指着眼前热火朝的景象,笑着对前来了解生产情况的县里干部道,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自豪。
这景象不过是如今南三县的一个缩影。曾经沉沦在泥沼里的土地,如今正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活力冲刷着。
丰云县的食品厂里,昔日烂在山里无人问津的野山杏、苦杏仁,如今经过筛选、加工、包装,变成了印着“红星”商标的杏仁酪、开口杏喝精美副食,不仅在本省供不应求,更是通过滦州特区的渠道,摆上了邻省百货大楼的柜台,成了城里人争相购买的紧俏年货。
古塔县那座曾因重大事故而沉寂许久的水泥厂,高耸的烟囱再次冒出象征生机的白烟。
只是这烟尘经过严格的环保处理,已不复往日黑浊。
厂子不再生产普通水泥,而是依托安西县钢厂提供的优质矿渣,转型生产高附加值的特种建材,订单已然排到了下半年。
机器轰鸣,彻底驱散了往日的死寂与颓唐。
如今南三县的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早已不是哪个领导又出了什么是非,而是谁家的孩子争气,考进了滦州技校;哪个厂子的工人技术革新得了奖,评上了劳模。
一种凭本事吃饭、靠奋斗致富的崭新风气,在这片土地上悄然形成,并将旧日官场那套钻营、腐败的污泥浊水冲刷得难以立足。
那些曾一度在暗处流传,试图动摇人心的闲言碎语,在这片不可逆转的热火朝的新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然而,就在这蒸蒸日上的局面里,两个身影带着一股凝重的气息,出现在了杨术旺位于红星机械厂的办公室。
来人是李宝海和罗锦松。
“术旺,有个棘手的事。”
罗锦松关上房门,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眉头紧锁,道;“钱有为……处理了。”
杨术旺抬了抬眼,并未感到意外。
钱有为勾结岛国潜伏者,证据确凿,这个结果是迟早的事。他父亲钱大勇受到牵连,被免职下放,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是,李宝海接下来的话,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沉凝了几分。
“问题是,钱家……太特殊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处理寻常案件时绝不会有的复杂情绪,道:“钱有为的爷爷,钱勇福,四四年参加革命,牺牲在渡江战役的江滩上。”
罗锦松补充道,语气同样沉重,道:“钱有为的两个伯父,都是汽车兵,五一年先后牺牲在朝鲜战场上,尸骨都没能运回来。”
“他叔叔钱勇来,渡江时为了掩护战友,丢了双腿,算是捡回条命。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钱有为的堂哥钱有亮,同样牺牲在朝鲜。”
“没有尸体。”
李宝好苦涩的道:“处理钱有为那,老太太刘翠站在市委门口一,我没敢出门。”
“唉,我们失职。”
“后来……老太太想不开,把自己吊死在了烈士陵园的松树下。”
“她留了一张字条,……”
“要下去让那些兄弟评评理,咱们这招钓鱼执法心亏不亏。”
一门忠烈,满门英魂。
这八个字背后,是钱家几乎为这个国家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如今,却出了钱有为这么一个勾结外耽罪无可赦的后人。
“又要处理钱有俊。”
“现在,钱勇来老爷子。”
李宝海深吸一口气,出了最难办的部分,道;“他把珍藏了一辈子的牺牲证、军工章,所有的荣誉,全都拿了出来,摆在了我们面前。”
“他不要组织照顾,不提任何过分要求,只求一件事。”
“他用所有这些,换他孙子钱有俊一条命。他要带着这个孙子,还有他那个侄子钱大勇,去香江投奔他早年间过去的姐夫。”
“他……想给钱家,留条根。”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了所有人,甚至连首都的老爷子们都被惊动了,却也感到无比棘手。
依法、依理,钱有为罪有应得,钱大勇教子无方受处分亦是应当。
这个钱有俊也是如此。
但是于情,面对钱家那满桌子的鲜血与牺牲,面对那位用自己和儿子性命换来这些证章,如今只想为家族保留一丝血脉的残疾老英雄,任何硬邦邦的按规定办,都显得那么冰冷和不近人情。
这不再是简单的敌我矛盾处理,而是情、理、法在极端情境下的剧烈碰撞,是对执政者智慧和温度的极致考验。
所有的目光,此刻都投向了沉思中的杨术旺,看他如何在这几乎无解的困局中,寻得一个突破口。
罗锦松深吸一口气,道:“钱勇来老爷子问我,不给人希望不好吗。”
“他侄子钱大勇能力平平没错,不给他们希望,他就是个无所建树的县长。”
“我们做了一锅饭,可是里面没下多少好米,还让他侄子做一锅好饭。”
“心亏不亏。”
“,我们就算把南三区治理的再好,也是人血馒头。”
窗外,南三县新生的机器仍在欢快地轰鸣,而窗内,三人沉默不语。
杨术旺心里不是滋味。
是啊!
那个坑是他挖的。
确实取得了预期效果,关系户全让他送走了。
现在扪心自问,那些人为了政绩必然拉一些实干派进来,为了更大的关系网和保护伞,也会拉一些本来不会过界的进来。
因为这里有希望。
钱勇来老爷子就是奔着希望来的,把他本来没有更高期望的侄子和孙子都拉来了……
李宝江吐出一口浊气,道:“钱有俊的舅舅张富强,更难受。”
“他姐姐和他妈,也就是钱大勇的媳妇死在了东北,都是地下工作者。”
“他爸张满囤跟钱勇福一起牺牲了。”
“实际上,张富强和张颖是刘翠养大的。”
“张富强妻子六零年病死了,只有一个女儿。
李宝海使劲儿搓脸,为难的道:“怎么搞。”
罗锦松苦涩的道:“还有一个呢,比钱有俊还麻烦。”
“本来应该和钱有为一起吃花生米,我和老李硬留下的。”
“万鱼,也是一门忠烈,母亲拉下脸求人把他送进的南三区,被孙丽娟美色迷惑……”
“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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