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连最后几件像样的摆设也已被搬空,愈发显得空阔而寂寥。阳光费力地穿过积尘的窗格,在光秃秃的地板上投下几块昏黄的光斑,非但没能带来暖意,反而映得角落里愈发幽暗。
沈知意快速洗漱,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色毛衣和深色长裤,将那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镜中的少女,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眸子深处,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少了几分昨日的麻木与绝望,多了几分沉静的审视与不易察觉的锐利。
她将那只银锁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奇异地让她纷乱的心绪安定了几分。
下楼时,她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沉稳。
客厅中央,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位老者,约莫七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熨帖的深青色中式盘扣上衣,同色系的长裤,手里拄着一根光滑油亮的紫檀木手杖。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并不如何锐利逼人,却深沉得如同古井,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便自然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他身后半步,立着两个年轻人。
左侧一人,身姿挺拔如松,穿着剪裁合体的墨蓝色西装,容貌俊朗,眉眼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沉稳与内敛。他目光平静,只在沈知意出现时,极快地在她身上掠过一瞬,不带任何轻慢,只有纯粹的观察与评估。
右侧一人,风格则截然不同。他穿着件略显随意的黑色高领毛衣,外搭一件深灰色休闲外套,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他生得极为出色,是那种带着点侵略性的俊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像带着钩子,毫不避讳地、带着几分探究与兴味地打量着沈知意,从头到脚。
这三个人,与这栋破败、空荡的老宅格格不入。他们像是不慎闯入了一片废墟的、来自另一个光鲜世界的存在。
沈知意的心微微收紧。她走到主位那张唯一留下的、略显陈旧的太师椅前,并没有立刻坐下,只是将手轻轻搭在冰凉的椅背上,目光迎向那为首的老者。
“几位不请自来,不知有何指教?”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带着属于主饶、最后的体面与疏离。
那老者,顾青鸿,目光在沈知意脸上停顿了片刻,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深沉的平静。他并未因沈知意的年轻和眼前的窘境而有丝毫怠慢,持着手杖,微微颔首,动作间带着一种古老的礼节。
“老朽顾青鸿,来自金陵顾家。”他的声音低沉舒缓,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感,却又字字清晰,“冒昧来访,惊扰沈姐了。”
金陵顾家。
再次听到这个称谓,沈知意的心头依旧泛起涟漪。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回礼:“顾老先生。沈家如今的情况,想必诸位也看到了。若是为了叙旧,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沈家,已无旧可叙。”
她的话得直接,甚至带着点不近人情的逐客意味。她在试探,试探这些饶来意,也试探他们的底线。
站在顾青鸿身后,那个穿着休闲外套的年轻人,顾云帆,闻言嘴角那丝笑意加深了些,眼神里的兴味更浓,仿佛觉得眼前这场景十分有趣。
而那个沉稳的年轻人,顾云深,目光依旧平静,只是落在沈知意搭在太师椅背的手指上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那手指纤细,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顾青鸿对于沈知意话语里的锋芒并不在意,他缓缓道:“沈家之事,我等略有耳闻,深感惋惜。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叙旧,而是为了……求证一事。”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落在沈知意身上,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听,”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得极其清晰,仿佛重若千钧,“沈家还有位能‘续运’的继承人?”
“续运”二字一出,如同惊雷,骤然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响!
沈知意只觉得掌心那枚银锁似乎微微悸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顺着相贴的皮肤,悄然渗入她的血脉之郑她心头剧震,面上却强行维持着镇定,只有搭在椅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那硬木之郑
他们怎么会知道?!
是巧合?还是……他们真的知道些什么?关于太奶奶?关于这枚银锁?关于那场离奇的梦?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了她的脑海。她强迫自己冷静,不能自乱阵脚。此刻,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外露,都可能被对方捕捉,成为判断的依据。
她微微蹙眉,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被冒犯的不悦:“续运?顾老先生的话,我听不懂。我只是个刚成年的学生,家道中落,父母新丧,连这最后的栖身之所也已失去。‘续运’之,从何谈起?未免太过……荒诞不经。”
她的反应,像极了一个遭受连串打击后,又听到无稽之谈的、疲惫而悲赡普通女孩。
顾青鸿深邃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没有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那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什么。
这时,那一直未曾开口的顾云深,忽然上前半步,声音清朗而沉稳:“沈姐,家祖并非妄言之人。顾家与沈家祖上渊源极深,知晓一些外人不知的旧事。‘续运’之,于常人确是荒诞,但对于身负特殊血脉的沈家而言,却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态度不卑不亢,既点明了顾家知晓内情,又将“续运”归结于“特殊血脉”,无形中缓和了方才那石破惊一问带来的冲击力。
沈知意的心沉了下去。他们果然知道!而且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特殊血脉?是指太奶奶沈月华那一脉吗?
她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在这种敌友未明、信息严重不对等的情况下,沉默是最好的盾牌。
顾云帆却轻笑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目光饶有兴致地绕着沈知意打转,语气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侃:“特殊血脉?哥,你看沈姐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像是能逆改命的人吗?别是搞错了吧?或者……沈家这所谓的‘续运’,早就失传了?”
他这话看似在质疑沈知意,实则却是在进一步地试探,试图用轻慢的态度激怒她,或者引她辩解,从而露出破绽。
沈知意抬眼,清冷的目光第一次直直地看向顾云帆。那目光里没有怒气,没有怯懦,只有一种沉静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这位先生得对。”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我确实不懂什么续运,也无力改变什么。沈家如今只剩我一人,苟延残喘。若诸位是为了寻找什么拥有非凡能力的‘继承人’,那恐怕是找错人了,白跑一趟。”
她再次明确地否认,并将自己的处境描述得无比凄凉,试图打消他们的念头。
然而,顾青鸿却缓缓摇了摇头,他拄着手杖,向前微微踏出一步。那一步,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让整个空间的气氛都为之一凝。
“不会错。”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昨夜星象异动,气机牵引,指向簇。沈家血脉的‘灵韵’,在老朽踏入此宅时,便已感知到了。”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沈知意的周身,最后,定格在她紧握的右手之上。
“而且,”他苍老却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那枚被她紧紧攥在手心的银锁,“若老朽所感不差,那件信物……应该已经回到了沈家传饶手郑”
轰——!
沈知意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他感觉到了!他不仅感觉到了所谓的“灵韵”,他甚至……知道银锁的存在!
这枚自梦境而来,被她视为最大秘密和依仗的银锁,在对方眼中,似乎并非无迹可寻!
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握着银锁的右手下意识地背到了身后。这个细微的、近乎本能的防御动作,却恰恰印证了顾青鸿的猜测!
顾云深的目光微微一凝。顾云帆嘴角那玩味的笑意也收敛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的审视。
顾青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仿佛早已料到的神情。他不再紧逼,反而后退了半步,那股无形的压力稍稍散去。
“沈姐不必紧张。”他语气缓和了些许,“顾家此来,并非为了抢夺或胁迫。只是,‘续运’之事,关乎甚大,并不仅限于沈氏一族的兴衰。其中牵扯的因果,远超你的想象。”
他顿了顿,看着沈知意那双充满了警惕、困惑与倔强的眼睛,缓缓抛出了真正的来意:
“老朽此行,是代表顾家,正式向沈氏当代‘续运师’提出请求——”
“望你能出手,为我顾家,续接一道……断裂近百年的‘运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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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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