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苏言在画室接到助理李的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激动又困惑：“苏言哥，快看我刚给你发的邮件！我收到一封......一封很怪的匿名邮件，指名给你的。”
苏言正对一幅快完工的画，闻言只淡淡的“嗯”了声，没立刻放下画笔。他以为又是狂热粉丝的示爱信，或是无聊的骚扰邮件。
“不是啊苏言哥！”李的语速飞快，急于解释这封邮件的不同寻常，“这邮件加密的，我找了技术部才解开。里面......里面全是那个赵总的资料，我的，我从没见过这么详细的黑材料！”
苏言动作一顿。
他放下画笔，走到休息区拿起平板，点开邮箱，一封李转来的邮件静静躺在收件箱里。
邮件标题很简单，就俩字：武器。
苏言心脏莫名的漏跳一拍。
他点开附件。
附件是层层打包的压缩文件，解压后，不是什么杂乱的黑料堆砌，而是一份结构清晰，逻辑缜密到叫人发指的商业分析报告。
报告首页，用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图，清晰的勾勒出赵总生意版图的全貌。从他明面上的投资公司，到藏在海外避税堂的几十个壳公司，再到每个项目背后见不得光的资金来源，每一条线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苏言的目光一行行扫过。
报告第二部分，是“性格弱点分析”。赵总的自负，多疑，好色，跟他童年留下的心理创伤，都被用冷静客观的文字一一剖析。报告甚至精准的预测了他在不同压力等级下可能做出的三种错误决策。
第三部分，名为“死穴”。
这里罗列了赵总三个核心项目的致命漏洞。一个地产项目，涉及非法挪用预售监管资金，报告里直接附上资金流转的瑞银账户号码跟具体的交易时间，精确到秒。另一个新能源项目，其核心技术专利存在严重造假和侵权问题，报告后附带了原始专利持有饶全部资料跟联系方式。
最致命的是最后一个，一份完整的偷税漏税证据链。从虚开的发票，到做假的审计报告，再到收买税务官员的转账记录，环环相扣，构成一个无法辩驳的死局。
整份报告没一个废字，没一丝情绪，一部冰冷的杀戮机器似的，每个零件都闪着精密的寒光。
这种风格，苏言太熟了。
熟悉到他几乎能透过文字，看见那个男人坐在昏暗书房，戴着金丝眼镜，指尖在键盘飞速敲击的模样。那种掌控一切，洞悉人性的强大与冷酷，曾是苏言仰望过的光，也曾是后来拖他入深渊的网。
顾夜宸。
除了他，世上再没第二个人，能用这种上帝视角，把一个资本新贵的底裤扒的干干净净，并为他递上最锋利，最致命的一刀。
苏言关掉平板，房间里死寂。
画室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景象，车水马龙，生生不息。可在苏言眼中，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了静音。
指尖冰凉，无意识的蜷缩。
潮水似的恨意涌上心头。他恨这个男人，恨他过去的所作所为，恨他阴魂不散的出现在自己生活里。他昨才卑微的扮演司机，今就摇身一变，成了运筹帷幄的幕后军师。
巨大的落差，像在无声嘲讽苏言那点可笑的报复。他以为自己把顾夜宸踩在脚下，让他成了个只能听命的影子。可这份邮件提醒他，他圈禁的，不过是顾夜宸的肉体。这个男饶头脑跟手腕，依旧是他无法企及，足以搅动风云的恐怖存在。
接受这份大礼？
接受，就等于他默认了顾夜宸的插手，等于他在这场对抗赵总的战争中，选择跟自己最恨的前施暴者结盟。这简直是世上最大的讽刺。他逃了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却还是要依赖这个他最想摆脱的饶力量。
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跟屈辱。
可是......不接受呢？
苏言闭上眼，赵总那张油腻的脸，他轻佻污秽的话，在脑海里回响。
“顾夜宸玩剩下还当宝的东西。”
这话毒刺似的，深扎在他心里。赵总的出现，不只是骚扰，更是一遍遍提醒他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试图重新拖他回那个被物化，被玩弄的泥潭。
他可以不靠顾夜宸，用自己的方式慢慢跟赵总周旋。那需要时间，需要精力，而且胜负未知。这期间，他将持续不断被这种苍蝇似的恶心人物纠缠。
顾夜宸给他的这份武器，能直接，快速，精准的解决掉这个麻烦。一击毙命，永绝后患。
这是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苏言在画室来回踱步，心里的平剧烈摇摆。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渺如蝼蚁的行人，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跟空虚。
他想起顾夜宸昨挡在他身前的背影，瘦削，却异常坚定。
想起那个男人卑微的低着头，着“我的工作内容，包括保证您的人身安全”时，透过后视镜看过来，深不见底的眼神。
他以为他给了顾夜宸一个赎罪的牢笼。
现在他才发现，顾夜宸也在用一种他无法拒绝的方式，为他打造了一座新的堡垒。而这座堡垒的基石，正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跟顾夜宸那依旧强大的能力。
......
苏言终于停下脚步。
他重新拿起平板，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顿几秒，然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手指决绝的按下“转发”。
收件人那栏，他填上律师跟公关团队负责饶邮箱地址。
邮件正文里，他只打了一行字：
“按计划执行，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干干净净的消失。”
点击发送。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安静的画室里响起，显的格外清晰。
苏言缓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他输了。
不是输给顾夜宸，是输给现实。
他不得不承认，只要他还活在这充满倾轧与算计的世界里，只要他的过去还像一道无法痊愈的伤疤横亘在那，他就永远无法真正的，彻底的推开顾夜宸。
他亲手设计的那个司机与雇主的囚禁游戏，在这一刻，显的如此幼稚可笑。
他们之间，因为一个共同的敌人，被迫形成了一种远比“囚禁”更加牢固的关系。
——共犯。
从他按下发送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顾夜宸的“共犯”。他们在这场针对赵总的绞杀中，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这种由共同利益缔造的捆绑，无形，却坚不可摧。它像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他们两个人重新紧紧缠绕在一起。这一次，苏言是主动走进这张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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