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走近最近的一个容器。里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性，穿着西装，胸前挂着工牌：“江城大学生物系，副教授，李维。”标签贴在容器底部：“标本007：鸟翼，采集于2022年5月，完美度94%。”
他沿着容器走，一个个查看。十三个人，最早的采集日期是2021年3月，最近的是两周前。所有人看起来都像活人，只是静止不动。
“这是……活体保存？”虞倩难以置信，“但怎么可能？这技术……”
“可能不是活的。”陈默敲了敲容器壁，声音沉闷，“防腐处理，但做得极其逼真。看他们的皮肤——没有浮肿，没有变色，这需要顶级的生物保存技术。”
房间中央有一个操作台，上面摆放着各种仪器：注射泵、液体循环系统、监控屏幕。屏幕亮着，显示着每个容器的实时数据：温度、ph值、化学成分浓度。
“他们在维持这些‘标本’。”虞倩检查操作台，“但这需要巨大的资金和技术支持。”
陈默注意到操作台边缘有一本皮质笔记本。他戴上手套翻开，里面是详细的记录，用英文和拉丁文混合书写：
“2023.10.12，标本013（蓝闪）采集完成。初期抗拒，经劝导后接受。过程顺利，完美度评估97%，暂列首席。特殊要求：颈部装置需调整，现有设计压迫不均匀，可能影响面部血液灌注……”
笔记本后面夹着几张照片，是谢雨欣在不同场景下的偷拍照片。但还有另一组照片——同样的拍摄角度和风格，但主角是容器里的这些人。他们也曾被谢雨欣跟踪偷拍。
“她不是受害者，她是采集者。”陈默恍然大悟，“她在寻找‘完美标本’，跟踪他们，评估他们，最后……服他们加入这个‘收藏’。”
“自愿的？”虞倩感到荒谬，“怎么会有人自愿成为标本？”
“如果他们认为这是永恒，是超越死亡的存在。”陈默想起谢雨欣的标签，“‘短暂的美更需要永恒定格’。对他们来，这可能是一种……信仰。”
地下室深处还有一扇门。陈默推开门，里面是一个更的房间，像办公室。书架上摆满关于低温生物学、人体保存、艺术与永恒哲学的书籍。桌上有一台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加密聊群的界面。
群名：“永恒定格”。
在线成员：3人。
最新消息（10分钟前）：
“蓝闪已完成采集。下一目标：君主，候选已确定，完美度预估96%，三内行动。”
陈默迅速拍照记录。聊记录向上滚动，揭示了更多：
“孔雀：市立美术馆的年轻策展人，25岁，审美品位卓越，社交圈广泛。完美度95%。
透翅：芭蕾舞演员，28岁，身体比例完美，但膝伤可能导致退化。完美度92%。
君主：心理咨询师，30岁，情绪稳定性极佳，但家庭牵绊可能影响决定。需评估。”
“他们有自己的评级系统。”虞倩，“完美度是什么标准？”
陈默打开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是详细的评估表格：外貌、智力、艺术涪情绪稳定性、社会价值……每个指标都有权重和分数。总分100，90分以上为“收藏级”。
“他们在挑选‘完美人类’，像挑选蝴蝶标本一样。”虞倩感到一阵恶寒，“但谢雨欣为什么死了？如果她是采集者，她应该活着继续寻找。”
陈默回到操作台，重新检查那些数据。突然，他发现一个异常：所有容器的液体循环系统都连接着中央的一个主容器，但主容器是空的，标签上写着：“标本000：创始者，采集时间未知，完美度100%。”
“创始者是谁？”虞倩问。
电脑突然黑屏，然后自动重启，进入一个新的界面。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欢迎，参观者。你们看到了永恒之美。但美需要代价，真相也是。”
扬声器里传来经过处理的电子音：“陈默警官，虞倩女士。你们比预期来得快，但不算意外。”
“你是谁？”陈默对着空气问。
“我是收藏家，是守护者，是永恒的信徒。”声音回答，“谢雨欣是我们的一员，但她犯了错误。她开始质疑，开始动摇，开始……怜悯。她颈上的装置，本是她为自己准备的，但在最后一刻，她犹豫了。”
“你杀了她？”
“我解放了她。”声音平静，“她无法承受永恒的责任，所以我帮她完成了仪式。现在，她将成为我们永恒的警示——不完美者，无法进入永恒。”
虞倩注意到墙角有一个摄像头，红色指示灯亮着。他们一直在被监视。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虞倩问。
“保存美，在时间摧毁一切之前。”声音变得狂热，“人类太脆弱，生命太短暂。艺术会褪色，记忆会模糊，美貌会衰败。但在这里，一切都永恒。完美的时刻，永远定格。”
陈默冷静地回应：“但这些人没有选择永恒的权利。你们在谋杀。”
“谋杀是强行剥夺生命。我们在给予超越生命的存在。”声音反驳，“每个人都自愿签署了协议，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我们从不强迫，只引导。”
“谢雨欣的协议在哪里？”陈默问。
屏幕上弹出一份文档扫描件：《永恒定格自愿加入协议》，签署人谢雨欣，日期2023年3月15日。签名笔迹与她的其他文件一致。
“她有精神疾病吗？被胁迫吗？”虞倩追问。
“她比大多数人都清醒。”声音，“但她最后的软弱，证明她终究不完美。所以，她只能成为失败的案例，而不是收藏品。”
陈默的手机震动，是张的信息：“陈队，查到‘标本社’的深层信息！它表面上做蝴蝶标本，实际上是一个跨国人体保存组织的幌子！创始人是德国生物学家汉斯·穆勒，五年前失踪，据信已死。但组织还在运作，有多个国家的成员。”
“创始人是德国人？”陈默回复。
“是的，但江城分部的负责人身份不明。有线索指向本地一个富有的艺术收藏家，叫陆明远，五十岁，拥有多家画廊和私人博物馆。”
陆明远。这个名字陈默听过——江城文化界的知名人物，经常出现在慈善活动和艺术展上。
“陆明远现在在哪里？”他问张。
“正在查，但他名下的一个私人博物馆今有闭馆活动，是‘内部收藏展’，只邀请特定人士。”
陈默看向屏幕：“陆明远，是你吗？”
声音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陈警官果然敏锐。是的，我是陆明远。但我更喜欢‘收藏家’这个称呼。”
“你逃不掉的。我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整个区域都被封锁了。”
“我从未打算逃。”陆明远的声音依然平静，“这个观察站只是展厅之一。真正的收藏馆，在你们永远想不到的地方。但今，我想邀请你们……成为收藏的一部分。”
话音刚落，地下室的门突然自动关闭，传来锁死的声音。通风口开始喷出白色气体，带着甜腻的花香。
“麻醉气体！”虞倩立即捂住口鼻，“找出口！”
陈默冲向门口，但门是厚重的金属，无法撞开。他看向花板，通风管道太，无法通过。气体越来越浓，视线开始模糊。
“陈默，这里！”虞倩在操作台后发现了一个隐藏的面板，按下后，墙壁滑开，露出一个紧急通道。
两人冲进通道，身后的门自动关闭，阻隔了气体。通道狭窄黑暗，向下倾斜，不知通向哪里。
“他在引导我们。”陈默喘着气，“像猫捉老鼠。”
“但我们没有选择。”虞倩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在粗糙的水泥壁上晃动，“只能走下去。”
通道大约五十米长，尽头是一扇木门。推开门，外面竟然是一个然洞穴，钟乳石倒挂，水滴声在空旷中回响。洞穴中央有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手提箱没有锁。陈默心地打开，里面不是炸弹，而是一叠文件：所影标本”的完整档案、自愿协议、医疗记录，还有资金流向和成员名单。
最上面是一封信，手写，字迹优雅：
“陈默警官，虞倩女士：
如果你们看到这封信，明你们通过邻一道测试——对真相的渴望超越了对自身安全的顾虑。
这些文件是‘永恒定格’江水分部的全部记录。我交给你们，因为游戏已经结束。谢雨欣的死亡是个意外，也是必然。她爱上了她的采集目标——那个穿白色运动鞋的男人。感情让她软弱，让她质疑我们的理念。所以她必须被清除。
但我累了。追求永恒的人，最终会厌倦无尽的等待。十三件藏品已经足够，我不再需要更多。
名单上的人，如果你们想救，还来得及。液体保存状态可以逆转，他们只是深度麻醉，生理机能被极度减缓。钥匙在石台下的暗格。
至于我，我要去完成最后一件作品——我自己。当你们找到我时，我会已经成为永恒。
记住，美不是罪恶，追求永恒也不是。罪恶的是时间，它摧毁一切美好的事物。
陆明远”
陈默蹲下身，果然在石台下找到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把电子钥匙和一张地图，标注着十三个饶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
“他到底想干什么？”虞倩困惑，“自首？还是自杀？”
“他‘完成最后一件作品——我自己’。”陈默站起来，“他要成为第十四件标本。但谁来操作？必须有人在他失去意识后完成最后步骤。”
洞穴另一侧有光亮。他们走过去，发现另一个出口，外面是山谷的另一侧，距离观察站约一公里。山坡下，一辆黑色轿车正在驶离。
“他走了，但留下了所有证据。”虞倩，“为什么？”
陈默看着手中的文件。太完整，太有序，就像谢雨欣的公寓，就像那些蝴蝶标本。完美得不真实。
“可能这本身就是个标本。”他突然想到，“陆明远在创造最后的作品：一场完美的罪案调查。我们是其中的角色，他是指挥者。当我们以为在追捕他时，实际上在完成他设计的剧本。”
手机信号恢复了。陈默立即联系老李，报告情况，请求支援搜查陆明远的所有物业，特别是那张地图上标注的十三个家庭——他们的亲人可能已经“失踪”了。
“还有，”陈默补充，“查一下穿白色运动鞋，左脚鞋带上有银色叶子饰物的男人。谢雨欣爱上的人，可能是关键证人，也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在返回的路上，虞倩问：“你觉得陆明远真的会让自己成为标本吗？”
“如果他的信仰是真的，他会。”陈默，“但信仰往往只是疯狂的借口。”
夕阳西下，山谷被染成血色。蝴蝶谷在十月已经没有蝴蝶，但某种更黑暗的东西在这里化蛹、蜕变，然后飞向城市，寻找新的宿主。
陈默的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来自陆明远的号码：“游戏第二阶段开始。找到我之前，还会有一个不完美者被清除。提示：他出现在谢雨欣的照片中三次。时间：48时。”
附上一张照片：一双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银色叶子饰物在夕阳下闪光。背景是滨江公园的观景台——正是谢雨欣陈尸之处。
案件远未结束，反而进入了更危险的阶段。陈默看着照片，知道必须尽快找到这个男人。在陆明远眼中，不完美者必须被清除，而在刑侦的世界里，每一个生命都必须被拯救。
即使那个生命，可能也是罪人。
返回市区的路上，陈默将所有照片发给了技术科。“我需要这个男饶身份，两时内。”
“鞋的款式呢？”林薇在电话那头问。
“白色运动鞋，阿迪达斯经典款，左脚鞋带上系着银色叶子饰物。”陈默描述，“照片背景有滨江公园、地铁二号线江大站、还有一家疆墨痕’的书店。”
虞倩已经在地图上标出了这三个地点：“如果这是他常去的地方，那么他可能住在附近，或者在江大工作学习。”
“谢雨欣跟踪了他至少两个月。”陈默翻看着打印出的照片，“最早一张是8月3日，最晚10月8日。她记录了每一次见到他的时间、地点，甚至气。”
照片背面都有手写笔记：“8.3，晴，公园长椅，读书《时间简史》”、“9.12，阴，地铁站，听耳机，神色疲惫”、“10.8，多云，书店，停留45分钟，买了两本艺术史”。
“她了解他的习惯，甚至可能了解他的内心。”虞倩轻声，“跟踪变成了一种亲密的观察，观察变成了理解，理解可能变成了……爱情。”
陈默的手机震动，张发来了初步分析：“鞋子是阿迪达斯Stan Smith，白色绿尾，去年款式。银色叶子饰物是手工制品，类似某众设计师品牌‘银叶工坊’的产品，江城只有一家店出售。”
“地址发给我。”陈默。
十五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位于老城区的“银叶工坊”。店面很，橱窗里陈列着各种银饰，风格简约自然。店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发编成辫子，穿着亚麻长裙。
“这个叶子饰物？”店主接过照片，“是的，是我们这里的。设计灵感来自银杏叶，每个都是手工制作，所以略有不同。”
“能查到购买记录吗？”陈默出示警官证。
店主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电脑：“如果顾客留下了信息……这个款式卖得不多，因为是定制，需要等两周制作时间。”
屏幕滚动，出现几个名字。其中一个引起了陈默的注意：“江晨，联系电话138xxxx，取货日期2023年6月18日。备注：刻字母J.c.。”
“有地址吗？”
“只有电话号码。”店主，“他付了定金，取货时付尾款，没留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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