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文字，不是图片，而是一段音频，时长十七分钟。张辰戴上耳机，点击播放。
最初是沙沙的噪音，然后是苏瑾的声音，清晰但紧张：
“录音开始，2023年10月11日，晚上9点47分。如果有人在听这段录音，明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张辰屏住呼吸。
“我发现了比数据篡改更可怕的事。‘心诺平’不只是一个心脏病药物项目，它是一个……筛选工具。药物的副作用不是意外，是设计的一部分。”
背景里有轻微的脚步声，苏瑾的声音压低：
“三期临床试验中，有3.7%的受试者出现特殊的神经反应：增强的共情能力、对时间的感知变化、对‘永恒’概念的异常执着。这些受试者被标记为‘潜在接受者’。振翼制药将这些数据秘密转移给一个疆凤凰基金会’的组织。”
凤凰。张辰想起陈默最近含糊提过的“凤凰计划”。他继续听。
“我追踪了其中两名标记受试者。一人是中年画家，临床试验后突然放弃写实风格，转向创作关于‘永恒时空’的抽象画。另一人是年轻程序员，开始痴迷于意识上传和数字永生的研究。他们都收到了匿名邀请，参加一个‘超越性体验工作坊’。”
录音中有翻页声。
“工作坊的主办方是‘未来生命基金会’——表面上是正规的研究机构，但我查了它的资金链，最终流向一个在开曼群岛注册的空壳公司，公司代号‘phoenix holdings’。”
张辰快速记录。心诺平→副作用筛选→凤凰基金会→未来生命基金会→凤凰控股。一条清晰的链条。
苏瑾的声音开始颤抖：
“今下午，我收到了警告。不是威胁，是……邀请。一个自称‘鹊’的人联系我，他们欣赏我的‘敏锐和勇气’，邀请我加入‘更高层次的探索’。如果我同意，可以得到‘心诺平’项目副作用的解药——是的，我承认，我也出现了副作用，轻微的，但确实樱时间感知错乱，偶尔会……看到重叠的时间。”
张辰握紧了拳头。苏瑾从未告诉他自己也有副作用。
“我拒绝了。然后‘鹊’了一段很奇怪的话：‘时间会证明，有些门一旦打开，就无法关闭。你已经站在门前了，苏医生。’之后电话就断了。”
录音里传来敲门声，苏瑾急促地：“有人来了，可能是护士查房。我得结束……等等，不是护士，脚步声不对……”
录音在此中断，只剩一片死寂。
十七分钟结束。
张辰呆坐着，耳机里是空洞的电流声。苏瑾在死前已经触及了凤凰组织的边缘，甚至可能因为拒绝加入而被灭口。而“心诺平”案的所有调查，都停留在数据篡改和商业利益的层面，从未深入到“副作用是设计”这一层。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刑侦支队会议室里，烟雾比平时更浓。陈默、虞倩、老李、张辰，还有国际刑警派来的联络员——一个叫安德森的中年美国人，表情严肃地看着投影仪。
音频已经播放完毕。
“音频的真实性验证了。”林薇，“声纹匹配苏瑾，录音设备是她常用的一款便携录音笔，型号与她在案发后丢失的设备一致。录音时间戳与系统时间匹配，没有编辑痕迹。”
“所以苏瑾案不是单纯的商业谋杀。”老李揉着太阳穴，“她和凤凰组织有接触，因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而被灭口。”
“但‘时间伪证’案的手法，”虞倩，“那个闹钟诡计、监控伪装、密室伪造——和苏瑾录音中提到的‘时间感知错乱’有没有联系？如果凤凰组织在研究时间感知、意识融合这些超前沿课题，他们可能有能力制造更复杂的时间诡计。”
张辰补充：“苏瑾她出现了副作用：‘时间感知错乱，看到重叠的时间’。这可能不是比喻。如果‘心诺平’的某种成分确实能改变大脑对时间的处理方式……”
“那么凶手可能利用了这一点。”陈默接话，“制造一个物理上的时间矛盾现场，同时让相关证人或调查者产生认知上的时间混乱，双重干扰。”
安德森开口，英语带着轻微的法国口音：“国际刑警追踪‘凤凰基金会’三年了。他们像幽灵，没有固定地址，成员只用鸟类代号，资金流动通过加密货币和空壳公司。我们只知道他们在一个疆涅盘计划’的项目，但具体内容……”他摇头。
“涅盘计划。”虞倩想起陆明远的文件，“陆明远的项目也疆涅盘计划’。”
“可能是同一个计划的不同分支。”安德森，“陆明远负责意识保存和融合实验，而‘心诺平’项目可能是另一个分支：药物筛选和神经改造。”
陈默在白板上画出一个关系图：
中心：凤凰组织（鸟类代号）
分支1：涅盘计划-意识方向（陆明远，蝴蝶标本案）
分支2：涅盘计划-药物方向（心诺平，时间伪证案）
潜在分支3：技术方向？（未知）
“如果这是一个整体计划，”陈默，“那么‘蝴蝶标本’案和‘时间伪证’案就是同一头怪兽的两只触手。我们砍掉了一只，另一只还在活动，甚至可能还有第三只、第四只。”
老李看向安德森：“国际刑警掌握多少成员信息？”
“七个核心，代号凤凰、鹰、隼、鹫、枭、鹊、鹤。”安德森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我们只知道其中三个的现实身份：‘鹰’是欧洲制药巨头克莱恩制药的cEo；‘鹫’是某国前国防部高级顾问，现已退休；‘鹊’……身份不明，但活跃在亚洲，可能是女性。”
“鹊。”张辰重复，“苏瑾录音中提到警告她的人自称‘鹊’。”
“性别可能是女性，符合苏瑾的直觉。”虞倩，“而且‘鹊’在中国文化中有报喜和传递信息的象征，可能负责招募或联络。”
陈默问：“‘凤凰’本人呢？”
“完全没有线索。”安德森，“可能是一个身份，也可能是集体领导的代号。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凤凰’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早期融合的意识集群。”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你是，”张辰艰难地开口，“‘凤凰’可能已经成功了？已经融合了多个意识？”
“只是一种假设。”安德森，“根据陆明远留下的数据，意识融合技术虽然不成熟，但理论上可能。如果‘凤凰’本人就是第一个成功案例，融合了多个顶尖科学家、思想家的意识，那么他——或者他们——的智力水平可能远超常人。”
虞倩思考着：“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凤凰组织如此难以追踪：一个超级智能的集体意识，可以预见常规调查路径，提前设置障碍。”
“但陆明远对抗了他们。”陈默，“他最后改变了融合程序，明技术有漏洞，有被干扰的可能。”
“是的，但代价是他的生命。”安德森，“而且根据我们的情报，陆明远事件后，凤凰组织加强了安全措施。最近一个月，他们转移了至少三个实验室，切断了多条我们正在追踪的资金链。”
老李的手机响起，他接听后，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确定吗？……好，保护好现场，我们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看着众人：“振翼制药的前研发总监，李明涛，半时前被发现死在自家书房。初步判断，自杀，但……”
“但什么？”
“书房墙上用血写着一个词，还没干透。”老李的声音低沉，“是汉字：鹊。”
李明涛的别墅位于江城的富人区，现场已经被辖区警方封锁。书房在二楼，简约现代风格，但此刻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李明涛坐在书桌后的皮椅上，头歪向一边，太阳穴有一个枪伤，右手还握着枪。桌上放着一瓶打开的酒和半杯威士忌。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书桌的白墙上，用鲜血写成的巨大的“鹊”字，笔画狂乱，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写作者突然失去力气。
“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先到场的法医报告，“子弹轨迹符合自射特征，火药残留与死者手上的一致。看起来是自杀。”
陈默走到墙前。血字已经半干，呈现暗红色。字迹虽然凌乱，但结构完整，不像是在极度痛苦或慌乱中写的。
“血是他的吗？”
“初步检测，血型与死者一致。但dNA结果要等。”法医。
虞倩检查书桌。电脑开着，屏幕保护程序是一幅不断变化的几何图案。她碰了碰鼠标，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打开的文档，标题是《忏悔书》。
内容简短：
“我是李明涛，‘心诺平’三期临床试验数据篡改的主要执行者。我修改了副作用发生率，隐藏了神经系统异常反应的病例。我这么做是因为受到胁迫和利诱。威胁我的人自称‘鹊’，如果我不合作，我的家人会有危险。利诱是五百万现金，分三次支付，已经全部收到。
现在我知道‘心诺平’的真实目的不是治疗心脏病，而是筛选特定神经类型的人群。我不知道筛选出来的人会被用来做什么，但我怀疑与非法人体实验有关。
昨晚，‘鹊’联系我，事情败露，我需要‘承担责任’。他给了我两个选择：公开一切然后‘消失’，或者保持沉默然后‘安息’。我选择了后者，因为我的妻子刚做完心脏手术，女儿明年高考，我不能让她们卷入更深的危险。
枪和指令在书房第三个抽屉里。血是提前抽的，保存在冰箱，为了写那个字——‘鹊’要求的，作为信号。
对不起，苏瑾医生，我早知道你有疑问，但我没有勇气告诉你真相。
对不起，所有因药物副作用受苦的人。
李明涛绝笔”
文档最后修改时间是凌晨2点14分。
“看起来是典型的胁迫自杀。”老李，“‘鹊’逼他顶罪，然后灭口，伪装成畏罪自杀。”
陈默却皱眉：“太整齐了。忏悔书、枪、血字、自杀现场——一切都符合逻辑，符合预期。但真实的自杀现场往往更……混乱。人会犹豫，会挣扎，会有未完成的痕迹。”
他走到书桌前，仔细观察那杯威士忌。杯沿有唇印，但只有一个方向。他拿起酒瓶闻了闻——有轻微的苦杏仁味。
“酒里可能有东西。”陈默，“毒物检测。”
张辰检查了李明涛的手腕和颈部：“没有明显抵抗伤，但有细微的淤青，可能被短暂束缚过。”他抬起死者的右手，“看虎口这里，有微的擦伤，位置奇怪。如果是自己开枪，虎口应该抵住枪柄，不会擦伤这个位置。”
“所以可能不是自杀？”辖区刑警问。
“或者是被强迫的自杀。”虞倩，“凶手控制他的手开枪，但死者最后一刻挣扎，导致擦伤。”
林薇检查羚脑：“文档是在这台电脑上写的，输入法记录显示写作过程很流畅，没有大量修改。但键盘上只检测到李明涛的指纹，没有其他饶。”
“凶手可能戴了手套，强迫他打字。”陈默，“然后让他用提前抽的血写那个字，最后强迫他开枪。”
“为什么要这么复杂？”老李不解，“直接杀了他伪装自杀不就行了？”
“因为信息。”虞倩，“‘鹊’在传递信息。血字、忏悔书——都是在告诉我们：第一，我是‘鹊’；第二，李明涛是替罪羊；第三，‘心诺平’案背后有更大的秘密。这是一个……挑衅，也是误导。”
“误导什么？”
“误导我们认为李明涛是主要责任人，案子可以结了。”陈默走向书架，“但苏瑾的录音显示，李明涛可能只是执行者。真正的策划者是‘鹊’和凤凰组织。”
他的目光落在书架上一排医学书籍中，有一本格外显眼：《时间感知的神经基础》，作者一栏写着“J. crane”。出版年份是2018年，出版社是“凤凰科学出版社”——一个从未听过的出版社。
陈默抽出这本书。书很新，几乎没有翻阅痕迹。但翻到扉页时，他看到了一行手写的字：
“给明涛，时间会揭示真相。——鹊”
字迹优雅，用的是深绿色墨水。
“这本书，”陈默递给虞倩，“可能是‘鹊’送给李明涛的。一个提示，或者一个警告。”
虞倩翻看目录：第一章，大脑中的生物钟；第二章，药物对时间感知的影响；第三章，时间感知错乱的病理学；第四章，永恒感的神经基础……
“专业书籍，但内容正好对应‘心诺平’的副作用。”她，“‘鹊’可能用这本书向李明涛暗示项目的真实目的。”
张辰接过书，翻到第四章，其中一页被折了角。那段文字被画了线：
“某些致幻剂和神经调节药物可以诱导‘永恒腐——一种时间无限延展的主观体验。这种体验与大脑默认模式网络的异常激活有关，可能为研究意识超越时间限制提供线索。”
旁边有手写批注，是李明涛的字迹：“副作用不是缺陷，是特征。他们在收集这些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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