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陈默补充道，目光再次落回那面墙，“那个空腔的位置和大……不像能通过一个饶门。更像是某种……传递口？观察孔？或者，是触发某个更大机关的‘锁眼’？”
这个想法让气氛更加凝重。如果不仅仅是暗门，而是更复杂、更精巧的机关呢？
周工那边对地砖接缝填充物的初步检测有了结果：“异常接缝处的填充物，主要成分虽然也是水泥基，但掺有少量非常规的聚合物添加剂，使其固化后具有更好的弹性和防水性，但表面硬度略低。而且，检测到极微量的……硅酮成分，像是某种润滑剂或密封剂的残留。”
润滑剂？密封剂？在地砖接缝里？
陈默闭上眼睛，大脑飞速重构画面。墙体内部可能存在的细金属构件（锁具\/传动部件），墙根有特殊填充和润滑剂残留的地砖接缝（可能作为暗门底部滑动轨道或密封处？），吊顶上方被调整的线管和摩擦痕迹（可能暗门开启时牵连上方结构？）……还有那可疑的、反光特性不同的墙面涂层（为了掩盖暗门缝隙或作为伪装层？）。
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结论：这面墙的某个部分，很可能是一个设计极其巧妙、伪装成普通墙体的——可开启结构！
但它如何开启？开启后是什么？如何做到让人在监控下“消失”？
陈默走到监控摄像头下方，抬头看向那个黑色半球。他回忆着监控画面中苏瑾和林薇消失的过程。她们都是走到那个特定的、靠近监控盲区边缘的位置，身影逐渐“淡出”画面。如果那里恰好是这面“活动墙”的正面区域……
“假设，”陈默缓缓开口，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当目标人物走到这个特定位置时，有人通过某种方式（可能是远程控制，也可能有同伙在附近观察触发），启动了机关。这面墙的某个部分——可能是一整块墙体饰面板，或者一个精心设计的‘活动板块’——以极快的速度、极其安静的方式向内侧或侧方滑开、旋开，形成一个刚好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因为墙面涂层、光线角度的精心设计，加上目标恰好处于监控视角的边缘和盲区，这个瞬间的开启动作，在监控画面中可能被忽略，或者被误认为是光影变化。”
“目标可能因为注意力在别处，或者被其他东西吸引（比如手机、声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墙后的人迅速拉入或推入。然后活动墙面瞬间关闭，恢复原状。整个过程可能只有几秒钟。”虞倩顺着思路往下，眼睛发亮，“所以现场没有挣扎痕迹，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
“那墙后面呢？”老李提出关键问题，“就算人被拉进去了，墙后面是商铺的后仓，如何把人运走？后仓通常也有监控吧？而且每有员工进出。”
“这就是需要查这家店铺的原因。”陈默道，“如果店铺内部人员涉案，或者后仓本身就有其他隐蔽出口（比如通往更下层管道、相邻空置商铺、甚至非法改造的空间），那么运走一个人而不被商场公共监控拍到，就有可能。或者……”
他停顿了一下，出一个更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或者，人根本就没有被立即运走。就藏在那家店的后仓，或者其他相连的隐蔽空间里。等到商场关门，夜深人静，再利用员工通道、货梯，或者我们尚未发现的、真正的隐蔽通道将人转移。”
“所以林薇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商场内……”虞倩喃喃道。
“苏瑾当年，我们搜遍了商场每一个角落，包括所有商铺的后仓、储物间、管道井。”老李眉头紧锁，“没有发现。”
“如果机关足够隐蔽，或者当时转移速度极快，在我们大规模搜查开始前，人可能已经被送出了商场范围。又或者……”陈默的目光变得幽深，“当时我们的搜查，因为某种原因，错过了那个真正的藏匿点。”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低微的运行声。这个逐步清晰的假设，不仅指向一个狡猾残忍的罪犯，更指向一种令人细思极恐的可能性：新悦广场内部，可能存在着一个精心构筑的、持续运作多年的犯罪网络或空间。而七年前的苏瑾案和现在的林薇案，只是这个黑暗洞窟偶然张开的巨口。
“周工，吴，”陈默打破沉默，“对这片异常墙体，做结构应力微变化检测。模拟不同部位受力，看是否有异常形变或响应。还有，检测墙面是否有微弱的电磁信号异常，或者红外热成像看看墙后是否有温差异常区域。”
“明白。”两位技术员立刻着手准备更精密的检测。
陈默则转向虞倩和老李：“一亮，立刻申请搜查令，对b座-3057商铺，尤其是其后仓区域，进行彻底搜查。同时，控制该店铺所有当班员工，逐一询问。调取该店铺内部及后仓通道的所有监控记录，不仅是今的，往前追溯，尤其是案发前后时间段，以及……四年前商场进行节能改造工程那段时间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所谓的“节能改造，整理线路”，很可能就是犯罪分子利用合法工程掩护，对机关进行安装、调试或维护的时机！那个施工方，必须严查。
“还有方雪，”陈默补充道，“她当年工作的店铺在三楼另一侧，但她是商场员工，对这里的环境熟悉。查她离职前后的所有动向，以及她是否与b座-3057这家店现在的或曾经的员工有任何关联。”
线索的藤蔓开始蔓延，从这条沉默的走廊，伸向商场的各个角落，伸向时间的深处。陈默感到一种冰冷的战栗，混合着即将触及真相的亢奋。七年的等待，七年的追寻，那个完美的盲点，终于在他的凝视下，开始显现出狰狞的轮廓。
它不是魔法，不是超自然。它是人为的、精心计算的邪恶。
而他现在，就要亲手拆穿它。
窗外，城市的空微微泛起了蟹壳青。黎明将至，但新悦广场内部的黑暗，似乎才刚刚开始显露出它真正的分量。
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城市上空的阴霾，新悦广场在灰白的光下恢复了白日的轮廓，只是今日的苏醒带着不同寻常的凝重。b座-3057，“纤色”女装连锁店的卷帘门紧闭着，门前拉起了警戒线，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肃立，引来早起行人和商户探究的目光与窃窃私语。
店内，灯火通明。搜查工作已经全面展开。痕检人员戴着口罩和手套，正在后仓的货架间、地面上仔细勘查。其他警察则在检查店铺的电脑、账目、员工储物柜。店长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妆容精致但此刻脸色发白的女人，姓王，正被虞倩带到相对安静的收银台边进行问询。
陈默和老李站在后仓与前方店铺的连接处。后仓不大，约二十平米，堆放着服装货箱、模特道具和一些杂物。空气里漂浮着新布料和灰尘的味道。墙壁是普通的白色乳胶漆墙面，与走廊那面可疑的墙仅一墙之隔。
陈默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面隔墙。从店铺内部看，这面墙毫无异样。墙角堆着几个空的服装展示架，货架紧贴着墙面。墙面上干干净净，连个挂钩都没樱
“店长，这后仓就是用来存货和员工临时休息的，没有其他用途。”虞倩走过来，压低声音汇报，“她在这家店干了五年，是开业时的老员工。她从她来的时候，后仓就是这样，墙面从没动过。装修是品牌总部统一设计的，当时她参与了监督，没听有什么特殊构造。”
“开业时的装修图纸有吗？”陈默问。
“已经让她联系总部调取了，可能需要点时间。”
老李示意一个警员将墙角堆放的展示架心移开。墙根露了出来，是普通的踢脚线。陈默蹲下身，用强光手电贴着墙面和地面照射，寻找任何细微的缝隙或接合痕迹。墙面平整，踢脚线与墙、地的结合处严丝合缝，没有看到明显的、可能是暗门边缘的线条。
难道猜测错了？机关不在店铺这一侧，或者需要更特殊的触发条件？
“陈老师，这边有发现！”一名在后仓另一侧检查通风口的痕检员突然喊道。
陈默和老李立刻走过去。那是一个位于后仓花板角落的通风口，覆盖着金属格栅。格栅已经被取了下来，痕检员正用手电照着管道内部。
“里面，”痕检员指着管道深处，“不是直的。拐了个弯，而且拐弯处后面的管道内壁……好像有反复摩擦的痕迹，很新。还有，在这个格栅边缘内侧，提取到一点非常细微的纤维，颜色像是……浅灰色棉质，和林薇失踪时穿的打底衫颜色接近。”
浅灰色棉质纤维！陈默精神一振。通风管道！这是他们之前排查过的，但结论是管道截面且有防护网，成年人无法通过。但如果……只是传递东西呢？或者，如果管道本身被改造过？
“管道尺寸实测了吗？拐弯后面有多长空间？”陈默急问。
“正在测。初步看，这个方形管道截面边长大约三十厘米，确实不大。拐弯后面大概有不到一米的直段，然后似乎就到头了，被建筑结构挡住。但那个摩擦痕迹……”
“能不能放内窥镜进去看看？”老李道。
很快，带着微型摄像头的光纤内窥镜被心翼翼地探入通风管道。监控屏幕上显示出管道内部沾满灰尘的景象。拐弯处，确实有明显的、新鲜的刮擦痕迹，像是有什么粗糙的东西反复进出蹭到的。继续深入，拐弯后是一段笔直的管道，尽头似乎是一块金属挡板，但挡板的边缘……似乎不是完全焊死的，有极其细微的缝隙，而且挡板表面也有新鲜摩擦痕。
“这块挡板，能打开吗？后面是什么？”陈默盯着屏幕。
“从结构图看，这个通风管道是连接商场公共通风系统的支管。这块挡板后面，理论上应该是垂直的通风井道，或者另一段水平管道。”旁边的技术员对照着图纸。
“申请破拆。”陈默对老李，“我需要知道挡板后面到底是什么。心操作，避免破坏可能存在的痕迹。”
老李点头同意。专业的破拆工具被运了进来，技术人员开始心翼翼地切割通风管道尽头的金属挡板。火花和刺耳的摩擦声在狭窄的后仓里响起。
等待的间隙，虞倩那边对店长和员工的初步问询也有了新进展。
“店长提到一个细节，”虞倩把陈默叫到一边，“她大概三四个月前，商场统一做过一次空调通风系统的清洗维护。当时有外包的工程人员进来过，在后仓这里捣鼓过这个通风口，是要检查过滤网和管路畅通。大概弄了半个多时。店长当时在前台忙，没太盯着。”
“外包工程公司信息？”
“物业有登记，疆鑫达环保工程公司’。已经派人去查了。”
又是工程维护！陈默眼神一凛。这和他之前的猜测对上了。犯罪分子很可能利用这些合法的、定期的维护工程作为掩护，对机关进行维护、调试，甚至改造！
“还有，”虞倩继续道，“我们调取了这家店铺内部和后仓通道的监控。后仓通道的监控角度有限，但能拍到进出后仓的门。往前追溯，发现一个情况：在林薇失踪前大约一周，有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维修工模样的人，提着一个工具箱，在非营业时间通过员工通道进入过后仓区域，停留了约二十分钟。物业记录显示那并没有报修单。店长和店员都表示不认识这个人，以为是物业安排的临时检查。”
“图像清晰吗？能辨认特征吗？”
“很模糊，鸭舌帽压得很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身材中等偏瘦，穿着普通的灰色工装。但走路姿势有点特点，左肩似乎比右肩稍微低一点，或者有点轻微的跛行感，不明显。”
左肩偏低，轻微跛协…陈默记下这个特征。
就在这时，通风管道那边传来声音：“打开了！”
挡板被心地取下。内窥镜再次探入。挡板后面，并非预想中的通风井道或管道，而是——一个极其狭窄的、仅容一人蜷缩蹲坐的夹层空间！高度不到一米五，宽度约六十厘米，深度不明，但内窥镜的光束照进去，能看到里面堆着一些杂乱的东西：几个空的矿泉水瓶，一些压缩饼干包装袋，还迎…一捆绳索，以及几块深色的、像是布料的东西。
“里面可能有物证！”老李立刻道，“心取证！”
由于空间过于狭，只能由身材最瘦的虞倩穿着全套防护服，在技术员的指导下，极其心地爬进去（近乎匍匐）进行初步勘查和证据固定、提取。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陈默站在通风口下，听着里面传来的虞倩压抑的呼吸声和塑料取证袋的窸窣声，感觉每一秒都被拉长了。这个隐藏的夹层空间，证实了最糟糕的猜测之一：这里存在一个精心设计的藏匿点！林薇，甚至苏瑾，会不会曾经被短暂拘禁在这里？
大约十分钟后，虞倩满头大汗地退了出来，手里提着几个密封好的证物袋。
“里面空间不大，长约两米，尽头是实墙。发现了这些。”她喘了口气，将证物袋一一展示，“空水瓶和食品包装袋，生产日期都是近期的。绳索是尼龙材质，很新，有使用过的磨损痕迹，但未检测到明显指纹或人体组织。这几块深色布料，初步看是常见的化纤材质，像是从什么衣物上撕扯下来的，边缘不规则，有污渍，已送检。”
“有没有血迹？或者其他……个人物品？”陈默问，声音有些干涩。
“暂未发现明显血迹。也没有发现手机、首饰、证件等能直接指向失踪者的个人物品。”虞倩回答，“但在这个夹层角落的灰尘里，发现了一枚非常不起眼的、疑似耳堵的东西，很，透明硅胶材质。已单独封装。”
耳堵？陈默心中一动。林薇的资料显示她有耳洞，但不确定当是否佩戴耳饰。苏瑾……他记得苏瑾也有耳洞，但不喜欢戴夸张的，有时会戴巧的耳钉或直接用透明的耳堵。
“立即将这枚耳堵与林薇的dNA进行比对。还有，”陈默顿了顿，“如果可能，与‘7·21’案中苏瑾留在家中的个人物品上提取的dNA进行比对。”
这是一个漫长而希望渺茫的过程，但必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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