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一腔热血和理想主义构建出的“和睦”世界，其根基是如此脆弱，内部早已被各种私心与算计蛀空。
塞涅俄斯单纯的心智和粗浅的管理手段，在这些盘根错节的族群利益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这次审判般的控诉，不过是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的必然爆发。
就在塞涅俄斯被那接连不断的指责刺得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几乎要支撑不住时，格林挥了挥手，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瞬间让那些还想继续落井下石的空之民噤若寒蝉。
“都下去。”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喧嚣与指责如同潮水般退去，原地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失魂落魄的塞涅俄斯。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出来。
那双曾经充满斗志和信念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茫然与破碎的光。
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的“理想国”，在现实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甚至成了一个笑话。
格林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苍白的，甚至可能起到反效果。
他没有试图去修补她破碎的信念，只是平静地发出了邀请。
“这里暂时不适合你了。跟我去奥赫玛住一段时间吧。换个环境，看看其他地方，或许……能让你想明白一些事情。”
塞涅俄斯此刻心乱如麻，仿佛提线木偶般，只是麻木地点零头，失魂落魄地跟着格林，再次踏入了那扇金色的万径之门。
奥赫玛，格林据点。
传送的光晕散去，两人出现在熟悉的客厅。
遐蝶正窝在沙发里，捧着一本格林从系统商城弄来的、封面花哨的杂书看得入神，嘴角不时勾起一抹傻乎乎的笑容，似乎完全沉浸在故事里。
但万径门独特的空间波动瞬间惊醒了她，她像是受惊的动物般，飞快地将书塞进沙发旁的抽屉里，迅速坐直身体，摆出一副端庄娴静的模样。
看到格林出来，她脸上刚露出笑容准备打招呼，目光却立刻被格林身后那个陌生的金发少女吸引。
那少女容颜精致，却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破碎福遐蝶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格林，你回来了。”
她先对格林打了声招呼，随即目光落在塞涅俄斯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位是……？”
“一位客人，塞涅俄斯。她会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格林简单介绍。
遐蝶点零头，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属于死亡的浅淡笑容，语气却带着某种自然的关切，仿佛只是随口建议。
“欢迎。不过……家里好像没有多余的客房了？让客人住在这里未免有些怠慢。隔壁莫忒丝女士家似乎还有空房，环境清静，让客人去那边住，会不会更合适一些？”
格林闻言，下意识地想反驳楼上明明还有一间空房，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他想起楼上的三个房间，一间是他的，一间是遐蝶的，还有一间……当初为了安置遐蝶力量沉眠时的本体，放置了一口特制的冰棺，虽然现在早已空置，但确实一直保持着原样，未曾整理成客房。
这么一想，遐蝶的提议倒也合理。
“嗯，也好。”
格林点零头：“塞涅俄斯和缇宝也是朋友，住在莫忒丝那里，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而且，莫忒丝身为前圣女，阅历丰富，又从事教育工作，或许能以更温和的方式，帮助塞涅俄斯梳理心结。
塞涅俄斯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她此刻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对住所安排毫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觉那份支撑她许久的理想正在寸寸碎裂。
格林带着她来到隔壁莫忒丝的家。
正值下午，莫忒丝已经从学院下班回来。
听闻塞涅俄斯不仅是格林的客人，还是自己女儿缇里西庇俄斯的朋友，甚至在旅途中曾帮助过缇宝，莫忒丝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真挚而热情的笑容。
“原来是缇宝的朋友，快请进！一路上辛苦了吧？”她亲切地拉着塞涅俄斯的手，将她迎进屋。
塞涅俄斯听到是缇里西庇俄斯的母亲，出于礼貌，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尽管那笑容显得十分勉强和脆弱。
格林简单地向莫忒丝明了一下塞涅俄斯目前的状况。
在管理空之城时遭遇挫折，信念受挫，心情低落。他希望莫忒丝能帮忙开导照顾一下。
莫忒丝看着塞涅俄斯那副强撑着的、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同情，她温和地点头。
“放心吧，格林阁下，交给我就好。”
将塞涅俄斯托付给可靠的莫忒丝后，格林便放心地离开了。
……
第二。
当格林再次见到塞涅俄斯时，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虽然眉宇间依旧残留着一丝阴郁，但眼神不再像昨那样空洞绝望，似乎有了一些新的东西在沉淀。
莫忒丝正准备前往学院，她邀请塞涅俄斯一同前去看看。
塞涅俄斯没有拒绝。
在奥赫玛学院，塞涅俄斯看到了与空之城截然不同的景象。
来自不同地区的孩子们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在同一个操场上奔跑嬉戏。
他们或许会因为事争吵，但很快又能和好如初，他们的脸上没有那种根深蒂固的族群隔阂与敌意。
老师们耐心地引导着他们，教导知识的同时，也传递着包容与理解的观念。
她还看到了奥赫玛街头上，人们为了生活而忙碌，商人、工匠、士兵、农夫……他们或许有不同的身份和烦恼，但整个城市呈现出一种在秩序下的活力与相对的和平。
这种和平，并非源于一道强制命令，而是建立在某种更基础、更日常的东西之上。
看着这一切，塞涅俄斯沉默着，眼神中却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她似乎从这截然不同的环境中，隐约触摸到了一些她过去从未想过，或者被她理想化的信念所忽略的东西。
破碎的旧理想尚未完全消散，但新的种子，似乎已经在不同的土壤中，开始悄然萌发。
她仿佛又有了新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想法，正在心中慢慢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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