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四月十六日未时末，醉江楼三楼，江风卷着沙尘拍击窗棂，案上凉透的茶盏被吹得微微晃动。厅内刚因黄蓉的坦陈平复心绪，此刻又因她凝重的神色，陷入新的沉寂，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黄蓉抬手拂去衣袖上的尘埃，目光扫过厅中铠甲鲜明的将领与神色肃然的乡绅学子，声音沉如江底巨石：“诸位既愿同心抗蒙，便该先看清一件事——为何我大宋人口百倍于蒙古，兵卒器械、能工巧匠更是远超这般腥膻蛮夷，却只能节节败退，退守川蜀，苦守七方、仙人、武休三关？不是我们的将士不勇，也不是工匠不精，而是蒙古的强与大宋的弱，都藏在根骨里，藏在没人敢直面的现实里。”
她走到窗边，望着江对岸连绵的山峦，语气里带着几分亲历者的沉重：“世人只知蒙古如今兵锋锐利，却不知他们起于寒荒时，本是散居草原的部落，人口不过数十万，连像样的城池都没有，靠着牧马放羊为生。可就是这样一群人，凭着草原赋予的狠厉，在铁木真的带领下聚成一股绳——他们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骑射是生存本能，男子皆为战士，女子也能弯弓，上马能战、下马能牧，无需耗费粮草养着常备军，却能随时集结成军。”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扩张之速，还有当年我们未能看清的野心。”黄蓉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早些年蒙古与我大宋结为盟友，共抗大金，那时我便察觉这部落绝非‘盟友’那般简单，恰好我前夫，大侠郭靖，嘿嘿，他那时还是铁木真的金刀驸马，随铁木真西征花剌子模，我暗暗跟随隐于蒙古军中，一路上蒙古人攻城掠地，花剌子模人溃不成军，不过年余偌大一个帝国就被蒙古人摧毁，其苏丹摩诃末流亡一个岛上最终客死异乡。短短数十年间，他们先踏平北方草原各部，再借西征之势横扫西域诸国，东抵辽东，南吞西夏、逼近大金，如今疆域早已横跨万里，从极西的流沙之地到极东的林海，从漠北的冰原到中原的沃土，皆为其所樱人口也早已不是数十万，而是裹挟了草原各部、西域诸族、中原降卒，足有数百万之众，虽仍不及大宋，却个个能战，人人嗜杀——当年与我大宋结盟，不过是借我大宋之力灭金，待大金势弱，便转头将刀对准了我们。”
吕文德眉头紧锁，沉声道：“我只知当年联蒙抗金，却不知你竟曾深入蒙古军中，更不知其疆域已至簇步。可他们纵然人多，难道还能比我大宋军民更懂耕种、更善守城？”
“懂耕种守土，换不来他们的狼子野心；善守城，挡不住他们的残暴与决绝。”黄蓉摇了摇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当年暗随西征时，我亲眼见过蒙古攻伐那西域‘花剌子模’国的惨状。那国度本是西域富庶之地，城池坚固、商旅不绝，却因不愿屈从蒙古，招致灭顶之灾。蒙古军所到之处，不分老幼妇孺，尽数屠戮，城池被焚为焦土，河流被尸体堵塞，昔日繁华之地，竟成了千里无鸡鸣的荒漠。”
“他们从不讲什么仁义道德，攻城之前必先劝降，不降便屠城，降了也常因一句不满便动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寒意，“攻下一座城，男子要么被杀，要么被强征为奴，女子被肆意糟蹋，孩童要么被摔死，要么被掳走驯养成战士。这般残暴，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震慑——让所有反抗者知道，抵抗的下场便是灭族，让所有旁观者不敢再援。我大宋不少城池，便是因守军惧怕屠城，未战先怯，开门献城，才让蒙古军势如破竹。”
陈武攥紧了拳头，铠甲摩擦作响：“这般禽兽行径，当真可恨！可我大宋兵多将广，为何不能合力反击？”
“这便是大宋的弱处——兵多而散，将多而疑，人心不齐，制度缚手。”黄蓉语气沉重，“我大宋疆域辽阔，却分荆湖、川蜀、江淮数路兵马，各自为政，遇事相互推诿，粮草军械难以互通；将领虽多，却多受文官掣肘，朝堂之上党争不断，有功者遭排挤，有罪者获包庇，如赵彦呐之流，手握兵权却只谋私利，哪管疆土安危？”
“再看我大宋军民，久享太平，虽有爱国之心，却难忍蒙古军的屠戮之威，不少百姓听闻蒙古人将至，便弃城而逃，反而给列军可乘之机。能工巧匠虽多，造出的弩箭火炮固然精良，却因粮草不济、调度失当，常常无法发挥奇效；城池固然坚固，却因守军人心涣散，往往被敌军轻易攻破。”
她指向窗外川蜀的群山：“为何我们只能退守川蜀？只因川蜀多山，江河纵横，易守难攻，蒙古骑兵的优势难以发挥。七方、仙人、武休三关，更是险中的险，是我们最后的屏障。可这屏障，靠的不只是山川河流，更要靠人心齐、制度明、将士勇。”
“蒙古的强，强在野蛮的凝聚力、无底线的残暴，还有早藏于心的野心；大宋的弱，弱在迂腐的规矩、涣散的人心，还有当年联蒙时未能看清的隐患。”黄蓉的声音陡然提高，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今日这些，不是要让大家泄气，而是要让诸位看清真相——我们面对的，不是寻常的敌人，是一群嗜杀的饿狼；我们坚守的，不只是川蜀的土地，是大宋最后的希望。若仍抱着‘兵多将广便能取胜’的幻想，仍被礼教规矩捆住手脚，仍为一己私利争斗不休，别三关难保，整个川蜀、整个大宋，都将沦为蒙古饶屠场！”
厅内众人面色惨白，乡绅学子们早已没了先前的从容，青衫学子颤声道：“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自然不是。”黄蓉目光坚定，扫过众人，“蒙古人虽强，却也有短板——他们不善水战，不耐暑热，更不懂治理疆土，所到之处只知掠夺，失尽民心。我们只需摒弃前嫌，合力一处，以川蜀险为依托，以三关为屏障，兵合一处、将听一令；善待百姓，让流民归乡耕种，保障粮草；信任将士，让有功者受赏、有过者受罚，激发士气；再用能工巧匠之力，加固城池、改良军械，扬长避短。”
她抬手按住胸口，语气带着滚烫的赤诚：“我黄蓉受辱仍愿守川蜀，不是我不怕死，是我见过蒙古饶残暴，知晓百姓沦为鱼肉的惨状。今日我把这些丑话、狠话都透，便是要让诸位明白——守川蜀，不是被动退守，是绝地反击的根基；守三关，不是苟延残喘，是护国安民的死战。往后，若我们能同心同德、摒弃私心、务实抗蒙，未必不能凭这川蜀之地，挡住蒙古铁蹄，甚至收复失地！”
江风呼啸，卷起她的话语，在厅内久久回荡。众人望着黄蓉坚定的眼神，先前的迷茫与畏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与赤诚——陈武紧握佩刀，眼底燃起熊熊战火；吕文德神色凝重，缓缓点头；青衫学子与乡绅们也挺直了脊梁，脸上没了怯懦，只剩同仇敌忾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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