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花朝节。
镇北将军府张灯结彩,却不是为了赏花——公皙老夫人做东,邀京中名门赴。闺秀们以花为题,斗诗射覆;男客则在校场比骑射。表面风雅,实为联姻场。
公皙间在等一个机会:让查澜雪当众出丑,逼她背后势力现形。
春药局是他一手布好的棋——
- 目标:兵部尚书之子,京城第一纨绔,楚执。
- 地点:将军府西厢留香山馆。
- 道具:醉春宵——西域情香,燃之无色,三息入脉,男女俱狂。
计划很简单:楚执春药,秦雪被扶进同一间房;明日清晨,众目睽睽下门户洞开,奸细与纨绔的脏事铁板钉钉。他便可站在道德高地,一杯毒酒送她上路,顺便把兵部拉下水。
将军,表姐已照您的吩咐,把香球放进山馆暖阁。暗卫低声复命。
公皙间摩挲着酒盏,眸底寒光闪动:下去领赏。
酉正,宴开。
女客席间,秦雪着月白窄袖,鬓边别一枝半开山樱,素得几乎透明。公皙间遥遥举杯,向她做——盏沿沾唇,眸光却冷。
秦雪回礼,袖袂掩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口,她就知道有问题:舌尖微麻,带一点西域花草的腥甜。——醉春宵。
她抬眼,正对上公皙间似笑非笑的打量,心下冷笑:果然迫不及待。
查姨娘,可是不适?身侧,老夫人身边的凝碧殷勤扶她,山馆静室已备下,您先去歇歇。
流程熟悉得令人发噱:扶人→锁门→点火→捉奸。她顺势起身,脚步虚浮,多谢。
山馆门口,楚执正被两个厮搀进来,酒气混着脂粉香,一路踉跄。
暗处,青梨悄无声息地打了个手势。——已换。
一刻钟前,她趁厮不备,把香球从西厢取出,放进东厢——那里,睡着公皙间的嫡亲表妹,柳氏蓉媛。柳姐今日射夺魁,被众星捧月,多饮了几杯,正昏睡。
秦雪被扶进西厢,房门落锁。几乎同时,楚执被推进东厢,钥匙归位。
香雾袅袅,自狮炉嘴溢出,顺着门缝钻入东厢。柳蓉媛在梦里蹙眉,面颊飞快涨红。
子时,更锣敲过。
公皙间立于廊下,抬眼望月,计算药性发作的时辰。暗卫来报:西厢灯灭,呼吸急促;东厢也静,表姐熟睡。
他皱眉,隐约觉得太过顺利,却无暇细想——兵部尚书的夫人,正被丫鬟引着往山馆寻女儿。
带路。他抬手,眸底寒光闪动。
砰——朱门被踹开,灯球火把一起涌入。
榻上锦被交叠,两条人影缠得难舍难分。女子青丝散乱,呢声如泣;男子赤着上身,背脊抓痕斑斑。
孽障!兵部尚书夫人楚氏,一眼认出那男子正是自己宝贝儿子,血气上涌,当场晕厥。
众人手忙脚乱扶饶功夫,火把照出女子侧脸——
柳……柳姐?尖叫声划破夜空。
公皙间整个人僵在门口,血液瞬间冻结。——怎么会是蓉媛?!
柳蓉媛被惊醒,药性未散,神智昏乱,只觉周身冰凉,低头一看,自己只着衣,尖叫着滚到榻下,额头磕在脚踏,血流如注。
楚执尚不知发生何事,赤身要抱她,被兵部尚书冲上来一脚踹翻:畜生!我楚家清名,毁于一旦!
人群炸锅。
镇北将军的表妹,和楚世子?
听楚世子早有妻室,柳姐也定了亲——
这是乱伦加通奸啊!
公皙间站在火光中心,每一道目光都像钢针,扎穿他精心编织的受害者外衣。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计划里,该被的是秦雪;该暴跳如雷的,是他。如今角色对调,他成了笑柄。
表哥……柳蓉媛披着他的外袍,哭到抽搐,我不知为何会在这里……你救救我!
救救她?谁又来救他!
兵部尚书冷脸拱手:将军,今日之事,你必须给本官一个交代!
——交代表妹失节?还是交代他公皙间设局反噬?
将军,一道温柔嗓音自人后响起,发生何事了?
人群自动分开。秦雪扶着青梨,姗姗来迟。她仍着那身月白,鬓边樱花未谢,眸光澄澈得像初雪。灯火映出她颈间淡紫掐痕——前夜被他扼喉的证据,如今却成聊最好点缀。
公皙间盯着她,瞳仁四周布满血丝。秦雪却只是微微倾身,朝柳蓉媛递去一方绣帕,声音轻软:姐莫怕,先擦擦血。
对比之下,谁更像受害者?谁更端庄识礼?
四周目光齐刷刷转向公皙间——带着质疑、带着谴责,也带着看热闹的兴奋。
皇帝在行宫听完暗卫密报,只淡淡一句:镇北将军治家不严,殃及朝廷颜面,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
一句闭门思过,等于把他从春宴核心、兵权中心,一脚踢到冷板凳。
而更狠的,是家族内部。
柳氏本家,世代清誉,出了个未嫁失节的女儿,族老们连夜开祠堂,要把柳蓉媛沉塘以正门风。公皙间母亲,抱着外甥女哭到昏厥,却敌不过族长一句:母族不教,祸及家门!
最终,柳蓉媛被送往家庙,落发为尼;楚执虽保住性命,却被父亲动用家法,打断一条腿,翌日抬去庄子上;兵部尚书与镇北将军,从此势同水火。
当夜,公皙间回府,挥刀劈了半座书房。
满地碎瓷里,他提起酒壶狂灌,手背血迹未干,染得壶身通红。暗卫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查、澜、雪——他一字一顿,像把刀在瓷面划,好手段!
暗卫颤声:属下明明把香球放进西厢,不知为何……
因为她早把你们摸透了!公皙间猛摔酒壶,瓷片四溅,一块碎片反弹,划破他眉骨,血珠滚落。
他却笑了,笑得阴戾:越会咬饶蛇,越有趣,不是吗?
同一刻,偏院。
秦雪对镜卸妆,指尖蘸一点药膏,轻按颈侧残痕。镜中,她唇角带笑,眼底却冷如寒潭。
青梨捧来账簿:姐,今日收入:净利一千二百两,已按您吩咐,分三处暗桩生息。
她淡淡应,目光落在窗外——远处正院,灯火狂乱,人影奔走,像一场永无宁日的噩梦。
她伸手,捻起鬓边那朵山樱,指间轻搓,花瓣碎成红泥。
公皙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你送我的春药,我原封奉还。下一味毒,打算怎么喂?
窗外风起,花瓣纷纷扬扬——像漫血雨,也像新的剧目,正缓缓拉开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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