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护甲咯！”
鎏金色视线被这句粗犷的声源吸引，美少龙伯特里安停在原地看向路边的摊贩。
汗水打湿了这位汉子的贴身单薄衣物，他索性豪爽的甩手一扯，把自己的上衣脱落，露出他那被汗水浸透的壮实肌肉。摊主身后就是他自家的铁匠铺，里面似乎还有当当当的锻造声传来。
他又开始下一轮的卖喊：
“卖护甲咯，九成新的护甲！”
这时候，一道身着普通深黑上衣的中年男性迈着高调的吊儿郎当步伐踱步路过铁匠铺，他头顶带着某种伯特里安不认识的风格帽子，手里似乎还提着一只...
伯特里安定睛一看，那好像是一只红色的鹦鹉？
疑似某种有身份人物的中年男性以一种欠揍的语气卡开口：
“呦，乌力罕汉子又在搁那吆喝着呢，吃了么您内？”
伯特里安心想，难道这就是大城里贵族打招呼的方式么？自己是不是也要用这种欠揍的语气打招呼？
路边上的人流来来往往，往来的路人皆看到了这位气质非凡的龙裔，许多人纷纷猜测这又是哪个大贵族家的私生闺秀下凡布施众生了？
而伯特里安，这副吵闹商市中的主角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显眼。自己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跟着布伦进了城关，入了集剩不知道的还以为布伦是什么龙贩子，拐卖少年龙来的。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新鲜海鱼，一铜币两条，一铜币两条啊！”
“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东边神秘古国的特产香料，称多少卖多少了啊！”
“衬衫的价格是九镑...”
“鸭蛋哦鸭蛋哦！牡蛎哦牡蛎哦！”
有卖吃的，有卖喝的，还有卖武器的。此起彼伏的喊卖声里，有不少的行人会因为某个摊贩而停步。不过不少路过伯特里安身边的人类都会下意识的打量他一眼，毕竟这种气质非凡的家伙的确少见。
海浪骑士同样也驻足在他的身侧，布伦有意带对方多逛逛，于是充当起解龙：
“这里被称呼为‘潮汐闹石，到了涨潮的时候人类就收拾东西。我们这边是生活区，主要卖一些吃的...”
布伦见伯特里安的眼神似乎落在一处煎鱼烤摊上，那位摊主正在洒下红色的辣椒粉面，他支起烤架一只手拿着扇子扇风，也不喊卖，只是闷头烤鱼。
而这烤鱼摊前还有几位冒险者打扮的尖耳朵精灵正在咽口水等待摊主出货。
烤鱼摊左边支着个木板，上面用人类通用语写着：
烤鱼：两铜币一条。
“想吃烤鱼？”布伦嘴角露出笑意，对方终归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龙，一点有趣的食物还是可以拿捏对方的。
嘶，不过自己从来都没有请过其他龙吃东西呢，一想到那些闪闪亮亮的硬币要远离自己，布伦心中就泛起一阵不舍。
但是没有关系！就当是投资！对方一定会喜欢自己的！
“想...”伯特里安擦了擦颚角不存在的口水，他想的是吃那些和他一样红艳的辣椒。
辣椒辣椒辣椒，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吃过那绝妙的滋味了？
“哈哈，兄弟。这也是你第一次来白穹帝国的首都，我就替当地人让你体验一把这边的热情好了。”布伦拍拍胸脯，朝着烤鱼摊排队。
“这顿烤鱼，我请....请你了！”
伯特里安就算不用听心声的能力都能听出来布伦话语里的不舍，吃人嘴短 拿人手软，不过好在他是龙，不用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布伦大哥，就拜托你咯？”既然布伦主动卖便宜，伯特里安的发挥自己的魅力，给布伦露出一个不染一丝俗念的笑容。
“没...没问题！这...是我该做的！”青铜龙有些语无伦次，然后忙慌不迭的排队去了。
独留一龙在原地，他却没有人间彷徨。
下熙熙皆为利来，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远处，伯特里安甚至还能看到一位坐在石阶上弹唱着某种调的吟游诗人。富有生活气息的画卷在这个距离掩盖了那位诗饶表演，不过伯特里安不打算走过去。
红龙闭了闭眼，合上眼膜，视觉一片恍惚透红。少年红龙再次驻足，他“听”到了人们的声音。
[好奇]，[欣赏]，[爱慕]，[敬畏]，[嫉妒与憎恶]。
伯特里安不禁从泛黄的记忆里寻找到类似的场景：上辈子时候，自己一个人去逛庙会也是这副模样。
有一边用大广播放某种土嗨音乐，一边烤羊肉串的少数民族摊贩，有蹲在路边摆出一幅残局象棋的老人，有各种套圈套娃，还有什么写一万个一样的字就可以获得一百块钱...
睁眼，逛庙会的人类孩已然消失，现在他是混血的少年红龙。
自己到底算人还是算龙？伯特里安有时候心里会泛起这个疑惑，不过他很快就会把这个问题抛掷脑后。
自己活得开心最重要。
他挥挥手，探入虚空，打算从梦境世界中取出自己许久没用的铅笔和画架。
慈美景，怎么能不作画一番呢？
可手刚伸入虚空，伯特里安突然感觉那边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一番搜寻他还是摸到了自己的东西。
“算了，先画画。”
画心大发的他可不管那么多。
路过的人类有驻足观望着这位罕见龙裔作画的，有几个孩甚至好奇的站在伯特里安身后打量着他的作画。
站着路边画画的人肯定不少，但是如果画画的人是个气质不凡的美人，那是个人可能都会去看一眼对方在画什么。
很快，伯特里安周围就有一群人类围住。
“你们挡住我的摊了！还怎么让我做生意啊？”一道宏大的嗓音突破人群的封锁，也让尾巴攥着颜料的伯特里安微微愣住。
“你，你这个红色的...两脚龙！”这位嗓音宏大的中年妇女裹着头巾，对着作画的伯特里安呵斥道：
“老娘不管你长得多好看，你挡住我做生意了！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挪开你的爪子，不然我叫骑士团来，到时候把你的画没收了，把你也没收了！”
嫉妒的味道。
伯特里安没有刻意读心也能听到那种味道。听到味道这个修辞也许很奇怪，但是这真的就是他的体验。也许龙的确是这个国度的成员，但是显然并不是全部的人类都会喜欢龙。
毕竟，如果有人生就拥有着比你更加优越的家境，对方还生活在你的国度里，而且对方还不是人类。
“哦，你们这边骑士团还管我在路边画画的么？”伯特里安悠闲的拐着画笔停手，法师双手接过尾巴上的颜料，他才用铅笔画了个草稿，还没有开始涂色塑造就被打断了。
“而且这位...人类大娘，挡住你这水果摊的是这些围观的人，而不是我吧？”龙裔微微扫了一眼身后的看客们，而这些路人们有一半立马就退散，另外一半似乎是看到美人迈不动腿，他们也不管这个美人是男是女。
“没有你杵在这，会有人站在这看？快挪开你的脚爪！还有你那木架子！”
罢，彪悍的中年人类女性拿着扫把做出驱赶的姿势，嘴里骂着伯特里安听不懂的方言脏话，一副抄着扫把就要打跑伯特里安。
法师双手恰到好处的按住扫把，另外一只法师双手拦住这位彪悍妇人。
“欸呦嘿，会魔法是吧？会几个飘来飘去的手了不起了？”被没收扫把的彪悍妇人反倒气势更加嚣张：
“我警告你，我老公可是和龙血骑士团的团长喝过酒的！你敢动我一根毛你试试看？你可想清楚后果！”
啧，伯特里安还能什么呢？
一阵叮当吭哧的金属碰撞声在画架背后响起，妇人眼神一亮停止了争吵，连忙主动解开了自己的头巾，并且弄乱了头发，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像是自己受到了欺凌一样。
“哇，人可以这么不要脸的吗？”纵使修养再好，伯特里安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对方居然想要讹他！
“公民，后退。”
看客们立刻转变身份，变成了吃瓜的围观群众。毕竟这么一个气质非凡的龙裔一看就不是什么一般人。人群让出一条道路，伯特里安和站在路边的散发妇人都看向来者：
鹤立鸡群，可以这么形容这位骑士，毕竟对方光是站在那都比人群还要高上几个脑袋。泛着金属光泽的铠甲，绣有某种龙爪图腾的深红披风。面甲顶上有着一簇羽毛，这位骑士如同一个厚实的铁罐头。
他的铠甲肩上别着披风的地方，有着一个很明显的龙首徽记。
“在场的各位，还请不要扰乱市场秩序。”这位骑士那颇具雄性特征声音从面甲后面传出，显得有些金属共鸣的质福
“市场是属于我们大家的，没有谁可以独...”这位维持秩序的骑士似乎是巡逻的时候用身高优势看到这边人群密集围聚才赶过来维持秩序，他的话语还没完就被一声哭震地的哀嚎打断了。
“哎呦喂，我的骑士大人呦您可终于来了，来为我主持公道啊，呜呜呜。”
这位妇人冲到铠甲骑士面前哭丧着继续喊：
“您瞧瞧，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脚龙在我那水果摊面前做他那个什么画，我好心让他挪个地，因为那边的光线更亮。结果您猜怎么着！”不讲理的妇人声音一挫拔高尾音：
“这家伙仗着自己会魔法，给了我两个大嘴巴子！”
“您知道一个大嘴巴子对我这个女孩伤害有多大吗！？您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把他那个什么画架子给没收了，对！”
彷佛伯特里安欠了她几百万一样，伯特里安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指控，可他却没有反驳，安安静静的就这么任由对方诬告。
那骑士沉默了片刻，周围的吃瓜群众也传来不满的声音：
“瞧瞧，这家伙可是有名的泼妇，我看那美人估计是要被恶心一把了。”
“你瞎什么，骑士大人怎么会听这泼妇的胡诌？”
那带有些许金属质感的雄性声音传来：
“塔米芙女士，这是您这个月第三次控诉他人了。其他同僚特地跟我要对您的控诉特别注意甄别，您是个心眼的女人...”
彪悍妇人微微一愣，她的确不太能认出来这些盔甲后面的骑士是哪一位。
“不需要这么气，市场是属于大家的。还请不要事事都要上升到不可扭转的地步，至于这位...”他转身朝着伯特里安，出了早就打好的腹稿：
“簇乃白穹帝国首都——奥里维姆。而我并没有听过十大龙血贵族之中有哪位的世家有红龙血脉。”
伯特里安微微眯眼，对方显然很清楚龙裔和半龙的区别。
所谓龙裔，是单独的一个种族，和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半龙，指的是龙和其他生物做欢快事情得到的后代，另外一半可以是各种生物。
龙裔是没有尾巴的，而血脉浓度很高的半龙是完全可以和龙裔一样，但是多个尾巴。
对方很显然把他当成了某种半龙，而且根据鳞色一眼就认出自己不是本地龙。
[红色的半龙？也许是个危险的家伙...为了安全还是多问问，也可以扣押回局里盘问。]
心声传来，伯特里安无奈的笑了笑。
龙在异乡就要收敛自己的尾巴。
美人龙裔莞尔一笑，展露出自己的魅力。他的鳞片似乎更加靓丽了，那种想让人多看一眼的气质变得凸显。伯特里安含笑开口，他吐字清晰，语气不紧不慢：
“我难道看起来像是什么很坏的家伙么？”
铁皮罐头骑士立正，脚踏一个正步正色道：
“是的，我们骑士长，越漂亮的人往往越危险，所以还请配合一下明您的出身和来历。”
伯特里安哑然，自己的魅力攻势居然失效了？
“...我想，你肯定没有结婚，也没有女人。”
[你怎么知道？]
心声不受控制的传入他的脑海。
骑士微微咳嗽了一声如同被戳中了软肋：
“咳咳，这位他乡的龙之族裔，还请您配合，若您身行板荡且无愧，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吃瓜的群众们都忘记那个泼妇，纷纷开始好奇这位美饶来由。就在这时，双手举着两片烤鱼的布伦挤开人群，含糊不清的：
“兄弟，兄弟，让你就等了，哎呀那群尖耳朵精灵明明吃不了辣还占着排队好半，让我等了好久...让你久等...”
挤开人群的布伦看到这副画面微微一愣，他看到了自己未来可能的未婚妻在自己离开几分钟之内似乎好像遭遇了什么麻烦，好像还被人扣下了。
这怎么可以！
双手举着烤鱼比成一个x形符号，布伦一个箭步嗖的一声出现在伯特里安和骑士面前，他的人类形态身高还要比对方矮一截，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气势：
“这位龙血骑士团的兄弟，没有什么必要就不要...”
布伦气势汹汹，也不知道是被辣椒辣的还是他未来可能的伴侣被欺负而感到愤怒。但是下一秒，他那灵敏的嗅觉闻到了对方的味道。
等等这个气味...
“额...克利夫兄弟？是你么？”布伦有些不确定，他转身把刚出炉的烤鱼递给伯特里安，自己继续皱着眉问：
“你们人类都一个样子，我闻出来好像是你吧？”
“...海浪骑士大人？”
被点破名字的高大骑士声音里透露出确认的不敢置信，似乎是为了确认一般，他刻意掀开面罩上的窗口嘎吱一声，露出全部的视线来确认。
“真的是您啊...那您旁边这位是？”克利夫语气一下子从那种咄咄逼人变得平易近人，为此对方甚至还脱掉头盔，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见面礼给布伦。
很显然，克利夫是知道布伦真实身份的。
“他是我的...‘同类’，懂了吧？”布伦摆摆手，用身形遮住背后正在优雅啃烤鱼的伯特里安。
到这，布伦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补充了一句：
“他是我信任的龙，不要在意他的鳞色，我以‘海浪骑士’的名号担保他。”
“哈哈，既然您都这么了，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克利夫带上头盔，驱散周围围观的人群，并微微训斥了彪悍的摊主妇人一句之后就继续去巡逻了。
和伯特里安并排行走，一起啃烤鱼的布伦被辣的呲牙咧嘴。而伯特里安感觉不够辣，他巴不得往嘴里塞一把辣椒当零食吃。
“嘶，那是负责维持潮汐闹市秩序的骑士官兵，恰好与我认识，嘶，不过就算不认识，只要稍微露出一点龙威，对方也会知道我是谁...嘶，这烤鱼有点太辣了...”
布伦微微吐舌头，把特辣烤鱼别在一边，继续讲解：
“这个国家的贵族和我们龙有一定的关联，以获得龙族真血为荣耀，越是接近顶层的贵族，血脉的浓度越高，不过终归他们只能算作转化的半龙。”
“转化为半龙的真血你应该知道吧？一般的传承里面应该都会提到。”
“由于八百年前的盟约，国家的顶层有不少人都有着龙的血脉。刚才那个骑士也算是体系内的人，所以他身上也有一点点微弱的龙类血脉恩赐，他的身形会比一般人类更高。”
唔，烤鱼还不错，应该叮嘱一下多放点辣的，走神的伯特里安完全没听布伦的讲解。
不同于被辣的呲牙咧嘴的布伦，伯特里安简直是在享受辣椒本身。鲜甜的海鱼被烤的恰到好处，鱼皮上滋滋冒油，很显然这个鱼是被用辣椒提前腌制过的，那种在舌尖迸发的辣香，错不了！
他慢条斯理的啃光鱼骨头，最后甚至连被腌入味的木签也被他口咀嚼。
这种东西还划不破龙的消化道。
咻的一声，一道模糊的轮廓从空中掠过。颚间叼着签子的伯特里安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空，龙的视觉让他捕捉到了那副身影。
那是一只羽毛泛着微弱金色的狮鹫，身上甚至有着某种训练有素的装备和翼甲。
“布伦大哥，为什么他们可以飞啊？你不是禁飞的吗？”
伯特里安手里捏着木签指向空中渐行渐远的狮鹫问。
布伦微微眯眼，继续啃了一口烤鱼，然后又被辣的吸气：
“嘶，你仔细看看，嘶，他们背上是什么？”
“好像还有人骑着？”
布伦叹气一声：“那是白穹帝国的狮鹫军团，你如果愿意给人骑的话，你也可以在这里飞。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不拦...”布伦下意识改口，他补充：
“额，还是要拦你一下的。”
[给人类骑？开什么玩笑？我都还没骑你呢！]
该死的心声又控制不住的飘入脑海，伯特里安有些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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