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景遇刺身亡，早早被立为太子的嬴无垢顺利登上王位，并以缉拿乱党之名，血腥屠杀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嬴氏亲族，清洗不忠于自己的王公大臣，引发朝野震动。
最尴尬的缺属子使臣，昊仪和公孙名。
本来他们是想挑唆嬴景和嬴无垢的关系，加速玄秦内斗。现在好了，等他们到达咸阳城的时候，嬴景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还要不要去棫阳宫？俩人面面相觑。
嬴无垢也得到了通报，子使臣已到，现在驿馆暂歇。
“来干什么？”嬴无垢心中一惊，“先王新丧，咸阳距王畿千里之遥，按时间算，他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难道子身边有神人，可以算到过去和将来？”
身边无一人应声。
他猛然回头，身后只有侍卫相随。
“太傅、太保、太师呢？三司呢？九卿呢？各部堂官呢？死绝了吗？”
嬴景的心腹太监李忠如今想转投嬴无垢，立刻上前答话，“回大王，他们是害怕，所以不敢回话。”
嬴无垢看着他，冷笑道，“怎么，你不怕？”
“怕，但是大王身边怎么能没有人服侍呢？所以奴才斗胆前来。”
“你叫李忠？”
“回大王，是，但区区贱名，怎敢让大王挂在嘴边，僭越了。”
“朝廷缺了多少职位？”
“回大王，奴婢不能干政。若要奴婢查清楚，请大王给道旨意，奴婢遵旨而校”
嬴无垢身边确实很缺人，他把军权牢牢抓在手里，但文官被他杀了一大波，吓得主动丢官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国家的运转有很大问题。最忙的就是孟集，身兼数职，嬴无垢几乎每一件大事都要找他。
“不用了。你去办一件事。”
李忠跪了下来，“大王请吩咐。”
“去查查，叶孤鸿是怎么跑掉的，他现在在哪里？嬴无殇被他带到哪里去了。”
“喏，那子使臣那边，怎么处理？”
“你去孟集，和他一起接见使臣，然后带上殿来，本王亲自接见。”
“喏。可是孟集身为治丧大臣，还在先王灵前……”
“让孟集随便找个人顶着就是了。”
“喏。”
看着李忠屁颠屁颠盘跑出去，嬴无垢眯起眼睛。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可以用一用？一条狗而已，让咬谁就咬谁，应该会更方便。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来人，叫司徒来。”
台阶下的太监畏畏缩缩地回答道，“禀大王，昨晚司徒府被抄了，夷三族。”
嬴无垢皱了皱眉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司徒也姓嬴。
他觉得有些扫兴，起身离开。
孟集脱下孝服，穿上黑红色朝服，前去接待子使臣。为表示还在服丧，他在腰间系上一条白布。
“臣孟集，代我王嬴氏，拜见子使臣。”
按礼仪，孟集行三叩九拜大礼。
昊仪当然知道玄秦还在国丧期，只让他叩了一个头，便示意对方起身。
“相国大人，别来无恙。”
“见过大祭司，”孟集躬身行礼，“想不到臣在有生之年，还能得见大祭司，真是三生有幸。”
“孟相客气。这几，玄秦全国上下的担子都落在大人身上，辛苦了。”
“不敢不敢，大祭司代巡狩，不远万里而来，才是真辛苦。”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在问昊仪，你来干什么。
昊仪自然听得懂，微笑道，“前些日子，观星台看见慧星划过际，直落西北；雍州鼎前，突然有乌鸦歇脚。子随即让灵台郎占卜，算得玄秦必有不详大事发生，特遣某等急赴咸阳，为玄秦驱灾解难，不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孟集和李忠对视一眼，表情惊疑不定。
他们很难断定这句话的真伪，因此无法知晓对方此行的目的。
“禀大祭司，诸位稍事休息后，请随臣前往棫阳宫。我王已经沐浴更衣，恭候子圣谕。”
“有心了，请。”
孟集正要上车的时候，昊仪突然道，“相国大人，在下第一次来到贵国，沿途领略到不少特色美食。本人有个毛病，贪吃，特别贪吃。不知咸阳城内有哪些好吃的，烦请路上和在下好好，如何？”
孟集立刻明白对方是有话，当即笑道，“大祭司好雅兴。玄秦处贫瘠之地，不似中原物产丰富；但论吃，也是几千年的传承，有很多王畿之地没有的好东西。大祭司若是不嫌弃，老身就僭越了，同乘一车，沿途细。”
“那敢情好。”昊仪抚掌大笑，“快请！”
在李忠的注视下，孟集慢慢登车。
“相国你看，”昊仪指着车厢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图腾，“这辆车是子赏赐的，极为牢固，不惧刀枪剑戟。最神奇的一点就是，无论在这里什么，都不会传到外面去，哪怕是在里面打鼓鸣锣，外面也听不到任何响动。”
孟集点点头，等着对方先开口。
“我与相国有缘，一见如故，就为大人测上一卦，以趋吉避凶，如何？”
“有劳了大祭司，感激不尽，请。”
昊仪取出蓍草和龟壳，“请滴三滴血在龟壳上。”
孟集刺破指尖，挤了三滴血在龟壳上。
昊仪点燃蜡烛，炙烤龟壳。不多时，啪一声轻响，龟壳上出现一道细细的裂纹。
“相国可知此卜象？”
“不知，请大祭司详解。”
昊仪指尖轻叩甲壳，“鼋负碑，裂纹过颈，此乃大凶之兆。当年，齐桓公以尊王攘夷号令诸侯。管仲射钩之仇未雪，却得鲍叔牙力荐为相，终成九合诸侯之伟业。然桓公病逝后，管仲仍执掌国政三年，终因积劳成疾而薨；鲍叔牙早辞相位，归隐海滨，反得善终。世人常叹：是管仲愚忠，还是鲍叔牙明哲？
孟集指尖发颤，官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
“大祭司笑了。”他喉结滚动，“玄秦新丧，百废待兴……”
“正因百废待兴，才需相国这般栋梁。”昊仪声音低沉，“可若栋梁太粗，便会遮住殿宇的光。您看那司徒府的血，是不是和您刚刚滴下的指尖血一样红？”
孟集瞳孔骤缩。嬴无殇能屠尽司徒一家，他孟家能幸免吗？起今晨点卯时，九卿中有五人被灭族，三人告假，只有他一人上朝，三司衙门更是门可罗雀。更可怕的是，嬴无垢竟让宦官李忠随他一同前来，莫不成是监视自己？
“大祭司究竟想什么？”他声音发涩。
昊仪掀开车帘，棫阳宫飞檐已经可以远远望见。“某只是可惜，相国这样的能臣，若在史书上留下奸相的恶名，岂不是遗臭万年？从卦象上看，您得为后面的事情做好准备了。”
“如何准备？愿闻其详。”
昊仪笑了笑，坐正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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