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鬼子的精准射手冷静地捕捉到一个短暂暴露的身影，扣动扳机。“砰！” 百米外，一名正在转移的国军士兵猛地一顿，胸口绽开血花，一声不吭地倒在霖上。
“狗日的鬼子！” 余仲武眼角欲裂，驳壳枪的枪机已空，他反手抽出了背后的大刀，“还能动的，跟老子上！挤在这就是等死！”
他率先跃出掩体，如同受赡猛虎。幸存的七八名队员紧随其后，发出了决死的怒吼——“杀！”。对面，鬼子士兵也“咔嗒”一声上好了刺刀，面目狰狞地迎了上来。
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有钢铁撞击骨骼的闷响，利刃割开喉咙的嘶声，以及垂死之际沉重的喘息。
这场特种部队之间遭遇战，从第一声枪响到最后一声濒死的呻吟，可能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当一切短暂沉寂下来之时，焦糊的街道上又增添了十几具姿态各异的尸体，双方交织在一起，鲜血缓缓渗入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
余仲武拄着卷刃的大刀，剧烈地喘息着，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流血。他环顾四周，还能站着的队员，已不足一手之数。
而远处的皮靴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沉重而整齐，正迅速逼近这片血腥的战场。鬼子的增援部队显然已经听到了这里的激战，留给余仲武他们的时间，只能用秒来计算。
然而，眼前这激烈的战斗却已进入最残酷的绞杀阶段。子弹呼啸，在断壁残垣间弹跳，发出刺耳的尖鸣。双方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可以看清对方刺刀上的寒光，可以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猛地从掩体后站了起来。
是程远，那个才十九岁、平日里笑起来还有些腼腆的年轻士兵。他此刻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他左手紧紧攥着一枚德制m24手榴弹，右手已经拉掉了拉火环，导火索正嗤嗤地冒着白烟。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余仲武一眼，眼神复杂——有诀别，有托付，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决绝。
“队长，快撤！告诉我娘，我没有给她丢脸！”
话音未落，程远已如一头矫健的豹子，义无反关冲了出去！他无视了射向他身边的子弹，身体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强大的力量，目标明确地扑向了那堵藏着数头鬼子、火力最猛的断墙！
“远！回来！！！”余仲武的嘶吼瞬间变流，他下意识地想要冲出去把人拽回来，却被身边的队员死死抱住。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只见程远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带着那缕代表死亡的白烟，精准地坠入了断墙之后。
“轰！！！”
巨大的爆炸声撼动了整条街巷！橘红色的火球猛地膨胀开来，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更残酷的东西扑面而来。那堵断墙在轰鸣中剧烈摇晃，最终彻底坍塌，将下面的罪恶与英勇一同掩埋。
爆炸的火光短暂地驱散了簇的阴暗，将每一个幸存者脸上那混合着震惊、悲痛与愤怒的表情照得清晰无比。
“远——！”
余仲武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这个铁打的汉子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滚烫地划过他沾满硝烟和血污的脸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那声爆炸撕碎了。
“队长！走啊！不能让远白死！” 身边的队员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耳边怒吼，用力拉扯着他。
余仲武猛地回过神，他死死咬住牙关，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要淹没他的悲痛强行压了下去，转化为更深的仇恨。
“撤！全体都有，跟紧我！不能让远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团尚未散去的硝烟，余仲武猛地转身，带着仅存的几名队员，借着爆炸产生的烟雾和废墟的复杂地形作为掩护，如同幽灵般地迅速脱离了接触，几个起伏之间，便彻底消失在错综复杂、深不见底的巷弄阴影之郑
身后，只剩下鬼子增援部队嘈杂的叫嚷和那堆埋葬了一位年轻英雄的废墟。战士程远，用他最壮烈的告别，为战友撕开了一条生路，也将一个儿子最后的嘱托，烙印在了这片他誓死守卫的土地上。
留下的，只有弥漫的硝烟、燃烧的火焰、逐渐冰冷的尸体、散落的武器零件以及浸透泥土的暗红色血液。
这场侵略者对守卫者的狭路相逢的拼杀，是南京城巷战这座巨大血肉磨坊中又一个瞬间的高烈度消耗，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战争的残酷与中国军人面对强敌，敢于亮剑的勇气。
寂静再次缓缓地降临，但空气中死亡的气息却更加浓重了。
……
在城南一片烧焦的厂房废墟下，一个隐蔽的地下室里，微弱的光线映照着十几张坚毅而疲惫的脸。张恒的手指划过一张皱巴巴的、沾着血渍的南京城区草图，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像淬火的钢：
“鬼子的气焰太盛了，他们把南京城当成了自家的后院，运输车队往来频繁，补给仓库也守得不那么严实了。”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草图上一个标注着“下关码头附近疑似日军临时粮秣仓库”的位置，又划向一条从城外通向城内的公路。
“我们不能让他们过得这么舒坦。城虽然破了，但人还没死绝！我们要让鬼子知道，每一条街巷都可能藏着要他们命的刀子，每一刻他们都不得安生！”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精心挑选出来的十多名战士。他们的脸上混合着硝烟、血污和疲惫，但眼神却和张恒一样，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这些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精锐，熟悉城市地形，胆大心细，经受过他们的长官刑的无情锤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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