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尝试”，远比预想中艰难，也远比预想汁…深邃。
静室之内，艾莉娅布下的自然法阵散发出温润的草木清香，混合着几种安神宁魂的稀有药草焚烧的淡烟，形成一层柔和的生命力场，笼罩着盘膝而坐的陈默。赫洛斯亲自在门外护法，严禁任何人打扰。
陈默并未像以往修炼时那样主动运转玄冥真水，去冲击、去引导。此刻他体内真气枯竭，经脉受损，强行运功只会加重伤势。他做的，仅仅是彻底放松身心，将残存的一缕微弱神识，如同最轻的羽毛，缓缓沉入身下的大地。
不再是“掌控”，而是“聆听”；不再是“编织”，而是“共鸣”。
起初，是一片沉重的黑暗与滞涩。他能感觉到铁砧镇下方地脉网络的粗犷轮廓，也能察觉到从南方弥漫而来的、无孔不入的秩序侵蚀之力，如同冰冷的黏液，附着在地脉网络的表层，试图渗透、固化。地脉本身传来一种沉闷的“痛苦”与“抗拒”，如同被捆绑的巨兽。
他的神识太弱，无法驱散那些侵蚀，甚至难以清晰感知地脉更深层的细节。
时间一点点流逝，静室中只有艾莉娅轻柔的呼吸与药草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陈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极致的“静”与“放”，对神魂负担同样不。
就在他感到神识即将涣散、准备暂时放弃时——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脉动”，忽然被他捕捉到了。
那不是地脉主干那种澎湃却受制的能量流，而像是一道……**暗流**，一道隐藏在地脉网络更深层、更加古老、甚至似乎有意避开表层秩序侵蚀的细微能量脉络。它很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失，但其中蕴含的气息却让陈默心神一震。
那气息，并非纯粹的土系元气，也非玄冥真水的冰凉，而是一种……**厚重、承载、历经沧桑而不改其质的“坤”意**，隐约间，竟与他金丹核心那龟蛇虚影的“背负”之感，有了一丝奇妙的呼应。
更让他惊讶的是，当他的神识无意间触及这道暗流时，左臂上沉寂的灼痕，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面对“织命者”时的刺痛，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共鸣与牵引**。
“这是……”陈默心中升起巨大的疑问。北境的地脉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古老、似乎与他的玄武血脉乃至“火种”都有关联的暗流？
他凝聚全部心神，心翼翼地追踪着那缕暗流。它蜿蜒曲折，并非固定，仿佛有生命般在缓慢移动、变化。循着它，陈默的“感知”仿佛被带入了一片更加幽深、更加原始的“地下世界”。在这里，他“看”到霖脉表层之下，那些被秩序侵蚀掩盖的、属于这片土地真正的“记忆”片段——远古冰川的移动、火山暗涌的炽热、古老生灵的栖息与逝去、甚至……一些难以理解的非人痕迹。
其中一道最为深刻的“记忆”烙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滚着混沌能量的**幽暗水域**的虚影，在水域的最深处，隐约有一个无比庞大、仿佛承载着大地的黑影，正在缓缓沉降。那黑影散发出的气息，与他感知到的地脉暗流，以及他自身的玄武之意，同源而出！
“归墟……海眼？”陈默猛地联想到了赵沧海的传讯。难道东海望所谓的“海眼异动”、“旧主低语”，与北境地下这古老的地脉暗流，以及他血脉深处的玄武，竟是同源一体的不同表现？这片大陆隐藏的古老秘密，远比秩序与混沌的对抗更加深远？
这个发现让他心神激荡，险些中断了那脆弱的连接。他连忙稳住心神，不再深究那远古虚影，而是将注意力拉回当下。
他尝试着，引导那一缕地脉暗流中的古老“坤”意，极其缓慢、极其温和地，向上渗透，去“滋养”和“加固”被秩序侵蚀的地脉表层。不是对抗，而是如同给干涸的土地注入一丝最本源的活力。
效果微乎其微，对于广阔的受侵蚀区域来，杯水车薪。但陈默敏锐地察觉到，在暗流“坤”意流淌过的几个微区域，秩序侵蚀之力的“粘附性”似乎减弱了那么一丝丝，地脉本身的“活性”恢复了一丁点。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深度“聆听”与初步“引导”，他自身与这片大地的联系，仿佛被打通了一条极其细微却本质的“通道”。他破碎的金丹，在那古老“坤”意的无意浸润下，核心处的龟蛇虚影似乎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裂痕边缘的玄黑淡金光泽也稳定了些许。神魂的隐痛，在那种承载一切的厚重意境抚慰下，也有所缓和。
这不是战斗力的恢复，而是**根基的温养与连接的重建**。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缓缓收回神识，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眸中那深沉的疲惫之下，却多了一抹如大地般稳固的微光。
“怎么样？”一直守候在旁的艾莉娅立刻上前，关切地问。
“有所得。”陈默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踏实，“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我的伤势，以此法温养，或许比单纯服药恢复更快，尤其是根基之伤。”他没有详细提及地脉暗流与归墟海眼的联想，此事牵连太大，需慢慢探查。
艾莉娅松了口气，能感觉到丈夫的气息比之前平稳了一些。
就在这时，静室门被轻轻敲响，赫洛斯的声音传来：“默子，艾琳有急事禀报，关于西线和……南境的新情况。”
“让她进来。”
艾琳快步走入，脸上带着凝重与一丝兴奋交织的复杂神情。“殿主，两件事。第一，西面堡垒的新传输阵列，确认开始间歇性运校但奥莱克斯首席同步的监测数据显示，其能量传输模式非常特殊，并非持续供给，而是进行一种‘脉冲式’、‘加密协议包’的发送。接收方依然是‘织命者’基座，但内容不明，可能是指令、数据或某种……‘种子’。”
“‘种子’？”陈默目光一凝。
“奥莱克斯推测，可能是用于在‘织命者’基座内，生成特定功能‘秩序构造体’或强化某项规则协议的核心代码。如果是这样，下次攻击可能会非常有针对性。”艾琳解释道。
陈默沉吟，这符合“精确格式化”的思路。“第二件事呢？”
艾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南境同盟内部，出问题了。洛景云最倚重的财政官，昨夜在府邸内暴毙，现场有打斗痕迹，但凶手不明。同时，我们支持的几个南境边境领主，同时遭到不明势力袭击，损失不大，但挑衅意味十足。洛景云已经炸了锅，认定是我们或归一会所为，其主力部队开始向边境我方一侧运动，气氛非常紧张。但是……”
她顿了顿，“我们潜伏在洛景云亲卫中的暗线传回一个矛盾的消息：洛景云在财政官死后，私下表现得并非完全是愤怒，反而有一丝……惊疑和恐惧。而且，袭击边境领主的那股势力，行事风格狠辣专业，不像普通贵族私兵或佣兵，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或特种部队。”
“有人想激化我们与南境的矛盾，甚至挑起全面冲突。”陈默立刻判断，“不是归一会，他们现在主要精力在西线和南方。会不会是……其他对我们符文技术或北境地盘感兴趣的势力？或者，是‘织命者’背后的存在，想通过制造混乱，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都有可能。”艾琳点头，“但如果是后者，明‘织命者’或其背后的‘万机之庭’，已经开始运用更隐蔽、更‘人性化’的策略了，这很危险。”
确实。如果敌人不再仅仅是冰冷规则和结构体，而是懂得利用人心、制造混乱，那么防御的难度将成倍增加。
“加强对南境情报的收集，尤其是查清那股袭击势力的来历。同时，通过隐秘渠道，向洛景云透露财政官之死可能另有隐情，袭击事件也可能是栽赃，提醒他勿中他人驱虎吞狼之计。态度可以稍微软化，给他一个台阶下。”陈默指示道，“另外，通知石岳和雷蒙，边境部队提高戒备，但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开第一枪。我们要的是稳定南线，不是开辟新战场。”
“是！”
艾琳领命离去。赫洛斯走进来，眉头紧锁：“南境一乱，后勤压力更大，洛景云要是真发疯，我们两面受淡…”
“所以不能让他发疯。”陈默靠在垫子上，缓缓道，“老爹，工坊那边，格伦的‘干扰发生器’优化，有没有可能做出一种型的、针对特定能量协议‘加密包’的拦截或扰乱装置？不需要完全阻断，哪怕只是造成传输误码、延迟也好。”
赫洛斯眼睛一亮：“你是想干扰西面传过来的‘种子’？”
“对。既然他们玩精确，我们就给他们加点‘噪音’。”陈默点头，“这事你和格伦、奥莱克斯沟通，抓紧尝试。另外，我感知地脉有些新发现，或许对稳固防御有细微帮助，晚点我整理一下，你让负责地脉维护的符文师参考。”
“好！”赫洛斯精神振奋了些，只要陈默脑子还能转，还在想办法，他就觉得有主心骨。
接下来的几，铁砧镇在表面的紧张与暗地里的高速运转中度过。
陈默每日花费大量时间沉浸在那种深度“聆听”与温和“引导”地脉的状态中，伤势恢复的速度比预期快了不少，虽然离恢复战力还差得远，但至少精神好了很多，与脚下大地的联系也越发清晰、深入。他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南方那庞大秩序基座内部能量的某些规律性“脉动”，以及西面传来的、那种特殊“加密包”脉冲的隐约“频率”。
格伦和奥莱克斯合作，在几次失败后，真的鼓捣出了一种实验性的“协议干扰器”原型。体积不，效果也不稳定，但初步测试显示，能在一定程度上扰乱特定频段的秩序能量加密信号。虽然无法完全阻断西面的传输，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让某个“种子”发芽时出点岔子。
南境方面，在艾琳暗中传递信息和铁砧镇边境部队克制姿态的双重作用下，洛景云狂怒的调兵动作暂缓，转而开始内部清查。那股袭击边境领主的势力似乎也蛰伏起来，南线紧张局势稍有降温，但隐患未除。
看似，陈默的策略正在生效，铁砧镇在这危险的喘息期内，一点点加固着自己。
直到第七日黄昏。
陈默正在静室中尝试引导一丝地脉暗流的“坤”意，去滋润铁砧镇主城墙下某处因早期战斗而受损的地脉节点。忽然，他通过地脉网络，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异常、极其隐蔽的“挖掘”与“渗透”的波动！
波动来源，并非南方或西面，而是——
**铁砧镇地下，东北方向，约五里处！**
那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厌恶的秩序侵蚀感，但又更加精细、更加“狡猾”，它并非从地表强行侵入，而是在地下极深处，沿着某种然的地质裂隙或古老的地下河道，悄无声息地向铁砧镇核心区域掘进！其目标，直指镇子下方几个关键的地脉交汇点，以及……陈默感知中，那道古老地脉暗流流经的某个区域！
“声东击西……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陈默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寒光乍现。
“织命者”在正面调整、西面传输“种子”的同时，竟然还埋伏了如此阴险的第三手——从地下，直接破坏铁砧镇的防御根基，甚至可能……觊觎那道古老的暗流！
几乎同时，刺耳的警报再次响彻铁砧镇！这次不是来自南方了望塔，而是来自地下监测法阵！
“敌袭！地下！东北方向有高强度秩序能量反应正在接近！”艾琳的惊呼通过传讯法阵响起。
短暂的“喘息”，结束了。
敌人从未给过真正的安宁。新的、更加防不胜防的攻击，已至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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