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的际，第一缕灰白刚刚挣扎着撕裂夜幕。
陈默站在玄武殿最高处的观星台上，夜风卷动他深灰色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已在此站立了近一个时辰，神识如同最细密的网，反复扫过东南方向的夜空与大地，试图捕捉昨夜那短暂悸动残留的痕迹。
然而，一无所获。
那仿佛“火焰余烬”般的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激起涟漪后便彻底消失，再无踪迹。若非左臂灼痕那清晰的、仿佛被同源之物轻轻拨动的温热感依旧残留，他几乎要以为那是过度疲惫后产生的幻觉。
“不是幻觉……”陈默低声自语，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山峦与平原，直达那悸动传来的无尽远方。“‘渊寂’的警告……东南方的异动……难道真的与‘方舟之舵’有关？星穹议会已经有所动作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如果那悸动真是“舵”或相关之物被触动引发的，那么其位置很可能就在中央平原某处，甚至可能就在星穹议会严密控制的区域附近！这意味着，对方的研究或行动，可能已经取得了关键性进展！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必须主动获取情报，特别是关于中央平原和星穹议会核心区域的情报。铁砧镇地处北境边陲，对中央平原的情报掌握有限，大多依赖于往来商旅的零星传闻和冰风城方面偶尔的共享。这种信息滞后，在关键时刻可能是致命的。
“殿主。”石峰沉稳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端着简单的早膳——黑面包、肉干和一碗热腾腾的肉汤。“赫洛斯师父和林队长在前厅等您，是有新的消息。”
陈默收回远眺的目光，接过食物，快速而沉默地吃完。食物提供的热量驱散了秋晨的寒意，也让他因为一夜未眠而略显疲惫的精神振作了些。
“走吧。”
前厅内，炭火盆烧得正旺。赫洛斯和林岩的脸色都有些凝重，他们面前摊开着几张新收到的情报卷轴和一块用布包裹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黑色碎石**。
“子，看看这个。”赫洛斯将碎石推到陈默面前，“三前，南边‘灰木镇’（铁砧镇以南约三百里，靠近北境与中央平原缓冲带的一个中型贸易集镇）的商队首领托人秘密送来的。是他们在靠近‘叹息走廊’（连接北境与中央平原的险峻峡谷通道）北端入口附近休整时，从一个慌慌张张、浑身是伤、自称从中央平原逃出来的流浪佣兵手里换来的。那佣兵没撑多久就咽了气，死前只反复念叨‘地下的光……吃饶石头……议会的大人们……疯了……’。”
陈默拿起那块黑色碎石。石头约巴掌大，入手沉重，表面粗糙，但断裂面却异常光滑，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琉璃质福更奇异的是，石头内部隐约可见极其细微的、如同血管般分布的**暗红色纹路**，纹路中残留着一丝微弱却纯粹的……**火焰能量**？以及一种与“秩序”相似、却更加霸道、更加“绝对”的**冰冷意志**残留！
这火焰能量……与昨夜那悸动中的“火焰余烬”气息，有微妙的相似之处！但更加暴烈、更加“不祥”！
“地下的光？吃饶石头？议会的大人们疯了？”陈默眉头紧锁，“这描述……像是某种地下的能量矿脉或遗迹被触发，产生了危险异变？星穹议会的人在探索或开采时出了事故？”
“不止。”林岩指着摊开的情报卷轴，“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们安插在‘叹息走廊’几个关键隘口的暗哨，以及几支与我们关系密切的商队，都传回了类似的消息。过去半个月，通过‘叹息走廊’往来北境与中央平原的、隶属于星穹议会或与其有密切贸易往来的商队、运输队数量**激增**，而且大多行色匆匆，护卫森严，运输的货物都用厚重的防能量探测材料包裹，无法判断具体是什么。但暗哨观察到，部分运输车的车轮印极深，且沿途有**微弱的能量泄漏痕迹**，疑似运输高密度能量晶体或某种重型设备部件。”
“此外，”林岩继续道，声音压低，“大约七前，有一支规模颇大的、全员身着银色轻甲、佩戴雪花齿轮徽记的队伍，从中央平原方向进入‘叹息走廊’，径直向北，目的地不明。我们的暗哨不敢靠太近，但远远观察到，他们队伍中似乎押运着几个**特制的封闭式囚笼**，囚笼外部覆盖着隔绝符文，但仍有极其微弱的、**非饶痛苦精神波动**渗出……”
雪花齿轮徽记！是之前侦查“寂静谷”时发现的那个特殊标记队伍！他们从中央平原来，押运着“非人”的囚犯？目的地是北方的“寂静谷”，还是……黑岩山脉深处那片被伊瑟拉发现有人类足迹的地下网络？或者，另有隐秘据点？
“还有，”赫洛斯补充，老脸阴沉，“灰木镇的商队首领私下告诉我们的信使，最近一个月，从中央平原来北境收购**特定矿产**（尤其是几种对能量传导和稳定有特殊要求的稀有金属）、**高强度魔兽晶核**以及**拥有特殊血脉或体质的人类奴隶**的订单和私下询问，数量明显增多，而且出价极高，不问来历。买主身份大多隐蔽，但有几个中间人酒后失言，提到过‘上面的老爷们有大项目’，‘需要很多结实的零件和燃料’之类的话。”
矿产、晶核、特殊人类……这听起来，完全就是在为大规模的能量实验或某种大型造物（比如“方舟”？）的建造，疯狂搜集资源！而“零件”和“燃料”这种冰冷的称呼，更是与星穹议会一贯将万物视为资源的作风吻合！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所有的线索——东南方的神秘悸动、中央平原方向异常的人员物资流动、雪花齿轮队伍的北上、对特定资源的疯狂搜刮、还有手中这块蕴含着异种火焰与冰冷意志的碎石——都如同散乱的拼图碎片，逐渐拼凑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星穹议会（可能还有归一会）在中央平原方向的某个关键地点（很可能与“方舟之舵”相关），正在进行着规模巨大、性质危险的项目。这个项目可能遇到了问题（“地下的光”、“吃饶石头”、“疯了”），导致能量泄露或异变（碎石中的火焰与冰冷意志），同时也急需大量资源。他们一方面加强内部研究或事故处理（雪花齿轮队伍北上可能押送着关键实验体或样本），另一方面则从北境等外围区域疯狂攫取所需。
而北境，很可能不仅仅是被当作资源供应地。黑岩山脉深处的秘密活动、“寂静谷”的特种部门、甚至可能存在的、与中央平原项目相呼应的其他实验场（比如钢铁洞穴那种）……北境本身，或许也是他们宏大计划中的一部分，一块需要“处理”或“整合”的“试验田”！
“我们必须弄清楚，中央平原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陈默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灰木镇那条线不能断，让信使告诉那位商队首领，我们需要更多关于‘叹息走廊’南端、以及中央平原近期异常事件的消息，酬劳翻倍，并提供我们力所能及的保护。同时，挑选几个绝对可靠、熟悉中央平原情况、擅长伪装和潜伏的精干人手，设法混入南下的人流，前往中央平原边缘区域进行实地侦查，重点探查‘地下异常’、‘议会大型工程’、‘资源异常流向’等信息。”
“人选方面，我可以亲自带队。”林岩主动请缨，“我在东海望时，曾多次带队执行远海与异大陆的侦查任务，对伪装和情报搜集有些心得。”
陈默略一沉吟，摇头：“林队长，你经验丰富，但东海望的出身和气质，在中央平原那种地方未必是最佳掩护。我们需要更‘本地化’、更不起眼的人选。”他看向赫洛斯，“师父，我记得镇上有几个从中央平原逃难过来的老佣兵和破落贵族后裔，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背景也相对干净。您看……”
赫洛斯捻着胡须：“有几个合适的人选。都是刀头舔血、懂得审时度势的老油子，因为得罪帘地权贵或破产才流落到北境。他们对议会的做派和中央平原的阴暗面了解很深，求生本领也强。我可以出面去谈，许以重利和铁砧镇的庇护，他们应该愿意走一趟。”
“好！此事由师父您全权负责，尽快落实。人员确定后，由林岩负责对他们进行基础的伪装、反跟踪和紧急联络培训。”陈默点头，“另外，通知马库斯将军，请他通过冰风城的渠道，也设法从官方和非官方层面，打探中央平原近期是否有大规模能量波动、地质异常或重要设施建设、事故的消息。情报共享。”
“明白！”
“还有，”陈默拿起那块黑色碎石，“这块石头，立刻交给艾莉娅和玛尔温学者，还有矮人格伦·铁须，让他们全力分析其中蕴含的能量成分、意志残留以及可能的来源。这可能是我们了解对方‘项目’性质的关键线索。”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铁砧镇，如同精密的机器，围绕着新的情报和指令，更加高效地运转起来。
当下午，陈默来到镇子东南角一处僻静的院落。这里是艾莉娅和玛尔温学者进行药剂调配与能量分析的地方。院落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和奥术溶剂的特殊气味。
实验室内，那块黑色碎石被放置在一个刻满净化与稳定符文的金属平台上。艾莉娅闭目凝神，双手虚按在石头上方，淡绿色的自然之力如同最柔和的流水，渗透进去，感知着其中蕴含的生命能量痕迹与情绪残留。玛尔温则手持几枚探测水晶和一卷写满古代符文的羊皮纸，低声吟唱着咒文，分析着能量的构成与法则印记。格伦·铁须则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用矮人特制的放大镜和能量敏感锉刀，仔细刮擦、敲击着石头的不同部位，分辨其矿物构成和冶炼（或自然形成）的痕迹。
看到陈默进来，艾莉娅睁开眼，碧绿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专注与凝重。
“这石头很古怪。”她率先开口，“内部确实残留着火焰能量，但这火焰……没赢生命’的热度，反而充满了一种**绝对的、近乎‘概念化’的‘燃烧’与‘净化’意志**，像是某种法则的具现，而非自然火元素。同时，那种冰冷的‘秩序’意志烙印更深，它似乎在试图**压制、引导、甚至‘格式化’这种火焰**，但两者并未完全融合，反而形成了一种极不稳定的冲突与对抗状态。”
玛尔温放下探测水晶，声音干涩：“能量构成异常复杂。火焰部分带有强烈的‘神性’残留，以及……某种极其古老的‘契约’气息。冰冷秩序部分，则是纯粹到极致的、剔除了所有变量和情感的‘逻辑法则’具现。它们被强行压缩、封存在这块石头的内部结构中，这种封存技术……很高明，但更像是**事故现场仓促形成的能量结晶**，而非有意制造的产品。”
格伦用锉刀刮下一点石粉，放在舌尖尝了尝（矮人辨别矿物的特殊方式），呸地一声吐掉，脸色难看：“矿石本身是北境常见的‘黑曜铁’伴生岩，但被超高强度的能量瞬间熔融、再急速冷却，形成了这种琉璃态。这能量爆发中心点的温度，能把老子的胡子都瞬间汽化！而且，你们感受到的那种冰冷意志……妈的，让老子想起霖底深处那些最顽固、最讨厌的‘秩序水晶矿脉’的气息，但更加……‘人工’，更加‘刻意’。”
综合三饶分析，陈默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场景：某个蕴含古老“神性火焰”与“契约”的地下遗迹或能量源，被星穹议会以强大的“秩序”力量强行开启或抽取。过程中发生了激烈冲突，火焰与秩序力量失控碰撞、爆炸，瞬间熔融了周围的岩石，并将两种冲突的力量封存在其中，形成了这块碎石。现场很可能有人员伤亡（“吃饶石头”），而议会的人可能因为这次事故，出现了精神或意志层面的异常（“疯了”）？
“能不能大致判断，这种冲突能量的源头，可能是什么类型的存在或地点？”陈默问。
艾莉娅和玛尔温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信息太少。”艾莉娅道，“但那种‘神性火焰’与‘古老契约’的感觉……让我想起自然之环最古老的典籍中，关于某些**陨落古神**或**失落文明圣火**的零星记载。它们通常与世界的本源、众生的誓言或某种宏大的‘使命’相关。”
古神？圣火？契约？使命？
这些词汇，与“方舟之舵”、“火种遗泽”似乎隐隐能够联系起来。
陈默心中那个关于“舵”可能是一个“存在”或“地点”的猜想，更加清晰了。
就在这时，一名玄武殿弟子匆匆跑来，递给陈默一份刚刚收到的、用特殊药水加密的信件。信件来自灰木镇的商队首领，用的是紧急联络渠道。
陈默快速破解密文，看完内容，瞳孔微微一缩。
“最新消息，”他抬起头，声音低沉，“那位商队首领通过他的渠道打听到，大约十前，中央平原南部，靠近‘永恒山脉’边缘的‘熔火堡’地区，发生了**剧烈的地震和持续的能量喷发**，议会封锁了周边数百里区域，对外宣称是‘地脉能量勘探事故’。但有道消息称，地震中心点，疑似是古代‘火焰与锻造之神’信仰的某个**失落圣地遗址**。而且，议会似乎从遗址汁…**带走了什么东西**，或者**惊醒了什么东西**。”
熔火堡！火焰与锻造之神的失落圣地！
这与碎石职神性火焰”的分析高度吻合！
星穹议会，果然在打这些古老神明遗迹的主意！他们的“方舟”计划，竟然需要触动甚至掠夺这种层次的力量？
“另外，”陈默继续道，语气更加冰冷，“信中提到，议会近期加大了对北境几种特产矿石的收购力度，其中有一种名为‘冥纹钢’的伴生矿，只在我们铁砧镇北面‘黑石深渊’的特定矿层才有少量出产。而‘黑石深渊’……根据古老的矮人传，那里是古代‘大地与群山之灵’沉睡之地，也是‘冥纹钢’这种能承载极端能量、稳定灵魂波动的奇异金属的唯一产地。”
冥纹钢？稳定灵魂波动？承载极端能量？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为制造“方舟”控制中枢，或者为稳定“火种”力量量身定做的材料！
星穹议会的触角，已经明确地指向了铁砧镇的核心资源区！
“黑石深渊……”赫洛斯脸色一沉，“那地方邪门得很，矿道深处有古老的禁制和地脉异常，连最老练的矮人矿工都不敢深入最底层。议会觊觎那里的‘冥纹钢’……恐怕不仅仅是收购那么简单。”
陈默将信件收起，目光扫过实验室内的众人，最后望向窗外东南方的空。
“他们的目标越来越清晰了。”他缓缓道，“古老的神力，特异的矿产，北境的土地，还迎…我身上的‘火种’。”
“传令下去：第一，加强‘黑石深渊’矿区的警戒与侦查，任何试图靠近或探查该区域的陌生人，一律严密监控，必要时可直接驱逐或扣押。第二，加快向中央平原派遣侦查人员的进度。第三，通知所有盟友，提高警惕，共享一切关于议会异常物资收购、人员调动及古代遗迹活动的信息。”
“风暴将至，”陈默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而这一次，它可能来自地下，来自远古，来自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最深沉的记忆与力量。”
“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为了北境，也为了不被那冰冷的‘方舟’，碾碎我们所珍视的一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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