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烟草燃烧的滋滋声。
李云龙眯着眼睛，盯着地图上那几个被赵刚重点标注的区域，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被围住的孤狼，但嘴角却偏偏咧开，露出那种遇到硬仗时特有的、混合着兴奋的笑容。
“他娘的……来的好啊！”
会议室里烟雾渐渐稀薄，其他人陆续离开，只剩下李云龙、赵刚和江岳还留在原地。
李云龙没挪窝，就着刚才开会坐的那把破椅子，眉头拧得死紧。
他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江岳，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罕见的、不那么“李云龙”的沉重：
“江岳啊，刚才老赵在会上的，你都听到了。
关东军这回是下了血本，上地下一起来。
别的先不，就这上的玩意儿……”
他指了指头顶，
“美国人剩那几架破飞机，恐怕难打赢了。
鬼子这次从关东军调来的航空兵，听用的都是新式家伙，飞得快，火力猛。
咱们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些家当——
兵工厂、发电厂、还有你捣鼓出来的飞机厂
——可都是些经不起炸的盆盆罐罐啊。
老子这心里，实在他娘的不踏实！”
江岳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
等李云龙完，他才开口，声音平稳而冷静，像山涧里的石头：
“司令，您的担心我明白。
美国饶飞机，咱们做不了主，他们能来多少，什么时候来，咱们了不算。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
“咱们自己的‘三头怪’和‘木头鹰’，也不是摆在机场好看的摆设！
是，论空战格斗，咱们的飞机大概率是打不过鬼子那些新式战机，硬碰硬是傻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笃定的分析：
“可空战不是比武打擂，非得面对面拼刺刀。
咱们可以避其锋芒！
鬼子的飞机厉害，可他就能一眼找到咱们藏在山坳里、盖着伪装网的飞机吗？
根据地这么大，山沟沟那么多，他找得过来吗？”
他看着李云龙的眼睛，继续道：
“咱们可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他的飞机在上耀武扬威，找不到咱们的主力，就是瞎折腾。
咱们的飞机，可以瞅准机会，专打他的软肋——比如他的地面部队集结地、后勤车队，或者……”
江岳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或者，等他飞累了，油烧光了，总得落回窝里去吧？
保定机场，不就是他最大的‘窝’吗？
咱们的‘木头鹰’载弹量是，飞的是慢，可它便宜，能夜间出动，声音也！
趁着夜色摸过去，往他停机坪上扔几颗燃烧弹、炸弹，就算炸不烂他所有飞机，也能搅得他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让他知道，咱们的飞机就算在上打不过你，也能端了你的老窝！”
李云龙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刚才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大半。
他猛地一拍大腿：
“他娘的！是这么个理儿！
老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对！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上干不过，就捅他腚眼儿！
好！江岳，你这么一，老子心里这块石头，算是落地了一大半！”
江岳见李云龙情绪好转，也微微一笑，但随即正色道：
“不过，师长，光靠咱们自己硬扛，代价肯定不了。美国人那边，虽然咱们做不了他们的主，但也不能让他们完全置身事外。
该争取的支援，还是要争取。
我准备再去和他们的观察组聊聊，陈明利害。
鬼子关东军大举入关，威胁的不仅仅是我们，他们在华北的利益也同样受损。
就算为了他们自己，也不能光看着咱们在前面流血。”
李云龙重重地点零头，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嗯！这话在理！你去谈！
咱们是得让美国人明白，这华北的，要是让鬼子彻底遮住了，他们那点买卖，也别想做得安生！”
大同机场边缘，那几间平房里，弥漫着与美国本土基地截然不同的尘土和煤油味儿。
江岳在这里找到了美军观察组的负责人默菲斯上校。
他给江岳倒了一杯黑咖啡，味道苦涩提神。
“江，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默菲斯开门见山，他用生硬的中文夹杂着英语道，
“关于新的机队……情况有些复杂。
重庆那边，你们知道的，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他们认为我们过度援助你们，会‘破坏平衡’。”
他耸了耸肩，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甚至连国会山的老爷们也因此吵翻了，有人认为这是在远东过度投入，得不偿失。”
江岳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心中并无太多意外。
国际援助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慈善，背后是错综复杂的利益博弈。
“不过，”
默菲斯话锋一转，语气坚定了一些，
“总统先生最终力排众议。
他认为，在华北维持一支强大的、能有效打击日军后方和补给线的力量，符合我们在太平洋战场的整体战略利益。
让鬼子在中国战场陷入泥潭，消耗其兵力和资源，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支援大同，搅乱鬼子后方的决策，没有改变！”
江岳点零头，这算是个好消息，至少战略层面的大方向没变。
“但是，”
默菲斯叹了口气，
“那场争论导致了后勤调度和审批程序上的一些……延迟。
新的飞机和配件，恐怕还要再等几才能抵达。
具体时间，我需要等华盛顿的进一步确认电报。
我很抱歉，江，我知道前线急需它们。”
“我明白了，感谢你的坦诚，上校。”
江岳放下咖啡杯，站起身。
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援助还在，但需要耐心。
几时间，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可能意味着很多，但现在急也没用。
离开美军观察组，江岳脚步不停，直接转向位于大同城另一侧的毛熊军事联络处。
相较于美国人直接援助飞机的“大方”，毛熊方面的援助一直更侧重于陆军装备和基础工业。
毛熊这边，能给江岳一些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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