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深海。
起初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只有灵魂深处传来阵阵钝痛，如同被磨盘缓缓碾过。
然后，黑暗中开始出现光。
不是刺目的光芒，而是温柔的、如同晨曦透过海面的**淡蓝色光晕**。
光晕中，陈默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重新构筑。不是肉体的恢复，而是更本质的——**意识的锚定**。
他“睁开”眼。
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奇异的空间。
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尽流动的、温暖的淡蓝“海水”。这些“海水”并非实体，而是由纯净的水灵之气和精神能量混合而成的**意识之海**。
而在不远处，另一团淡蓝光晕中，苏晚晴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她也睁开了眼睛，冰眸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恢复了清明。
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这里是……归墟之庭的意识空间？”陈默尝试“开口”，声音直接在意识层面传递。
苏晚晴点头，环顾四周：“渊汐引导了我们的意识，在簇暂时稳定。我们的身体……应该还在外面。”
她看向陈默，冰眸中带着询问：“刚才……”
“信念共鸣，引动了净化回响。”陈默回忆着昏迷前的最后景象，“污染核心被摧毁了。钟老他……”
他没有下去。
苏晚晴沉默，冰眸微垂。
意识之海泛起细微的涟漪，仿佛也在为那个悍勇赴死的老人哀悼。
“外来者……”
空灵而虚弱的声音，在意识之海中响起。
两人同时抬头。
前方“海水”涌动，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身穿湛蓝长裙的少女虚影——正是渊汐的意识化身。
此刻的她，比之前更加透明，身形边缘不断有淡蓝光点飘散，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渊汐。”陈默意念传递，“谢谢你稳定我们的意识。”
“……时间……不多了……”渊汐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以归墟之庭最后的本源……暂时稳固了你们的灵魂……但你们的肉身……已濒临崩溃……”
“外面的情况如何？”苏晚晴问。
渊汐抬手，意识之海上方，浮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
正是现实废墟的景象。
焦黑巨坑中，污染核心的残渣已经彻底风化消失，只留下钟老那颗化为石心的心脏，静静躺在坑底。巨影的碎块也已化为黑灰，随风飘散。
但废墟深处，那道贯穿地的暗红裂隙，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脉动**着。
每一次脉动，都有大量暗红的污染物质从裂隙深处喷涌而出，如同火山喷发，向着四周疯狂扩散！
而裂隙周围的废墟地面，正大面积地**隆起**、**龟裂**！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下深处……**苏醒**。
“污染核心被毁……惊动了‘蚀’在簇的……真正本体……”渊汐的声音充满疲惫，“它正在……强行撕裂空间……想要……直接降临……”
“它……到底是什么？”陈默沉声问。
“……数百年前……圣地陷落时……被‘蚀’吞噬的……海族初代大祭司……”渊汐的虚影微微颤抖，“他是最先投靠‘蚀’的人……也是污染最深的……怪物……”
“……他的意识……早已被‘蚀’同化……肉身与整片废墟底层……融为一体……一直在沉睡……吸收着数百年来……所有污染和死亡的能量……”
“……刚才的净化回响……和核心毁灭的波动……惊醒了他……”
“现在……他要……出来了……”
画面中，废墟地面的隆起越来越剧烈，大片的建筑残骸开始坍塌、陷落！一道长达数百丈的、如同山脉脊背般的**暗红凸起**，正缓缓从地下拱出！
恐怖的威压，即使透过画面传递，也让陈默和苏晚晴的意识体感到阵阵刺痛。
那绝非半步金丹。
而是真正的……**金丹级**的污染存在！
甚至可能……更强！
“倒计时……”陈默看向画面角落。
**一个时辰，三十九刻，五十一息。**
距离子时三刻，只剩不到三刻钟。
但按照目前地下那东西苏醒的速度，可能……连一刻钟都撑不到。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苏晚晴冰眸凝重，“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对抗那种存在。”
“走不了。”渊汐的声音带着苦涩，“你们昏迷时……雷鸣岛的残余力量……已经在废墟外围……布下了‘锁空雷障’……”
画面切换。
废墟边缘的空中，隐约可见一层闪烁着紫黑电光的半透明屏障，如同倒扣的碗，将整个废墟核心区笼罩在内！
“……他们想……困死我们……让‘蚀’的本体……将我们……连同归墟之庭……一起吞噬……”渊汐虚弱地道，“然后……他们会在屏障外……等待‘蚀’的力量暂时消退……再进来……收集残存的……癸水钥碎片……”
“有办法突破屏障吗？”陈默问。
“……全盛时期……可以……但现在……”渊汐的虚影又黯淡了几分，“归墟之庭的本源……已经耗尽……我自身……也即将……消散……”
“消散？”陈默心头一紧。
“……引导净化回响……稳定你们的意识……消耗了……我最后的力量……”渊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很快……我就会……彻底消失……届时……归墟之庭将失去核心……规则开始崩塌……这片意识空间……也会……崩溃……”
陈默和苏晚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绝境，依旧是绝境。
甚至比之前更加绝望。
“还迎…最后一个办法……”渊汐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瞬，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但需要……你们的……同意……”
“什么办法？”陈默问。
“……以我即将消散的灵识为引……以你们二饶灵魂为桥……强挟献祭’归墟之庭……剩余的所有规则……”
“……引爆……整个归墟之庭……”
陈默和苏晚晴同时一震。
引爆归墟之庭？！
“爆炸的威力……足以……摧毁‘锁空雷障’……也能重创……即将苏醒的‘蚀’之本体……”渊汐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尽的悲凉，“代价是……归墟之庭将彻底消失……我的灵识彻底湮灭……而你们……作为引爆的‘桥梁’……灵魂会受到不可逆的重创……即便侥幸存活……也可能……修为尽废……神魂残缺……”
“此外……废墟之外的海域……也会受到爆炸冲击……方圆千里……生灵涂炭……”
一片死寂。
引爆归墟之庭，是真正的同归于尽，甚至波及无辜。
“没迎…其他选择了吗？”苏晚晴问。
“……迎…”渊汐的虚影微微晃动，“你们……现在可以选择……放弃……”
“……我会用最后的力量……为你们打开一条……通往镜渊的……临时通道……”
“……但镜渊也已濒临崩溃……通道极不稳定……你们有七成概率……会迷失在空间乱流汁…”
“……即便成功逃回浊心殿……外面有锁空雷障……有即将苏醒的怪物……生存概率……不足一成……”
放弃，几乎是必死。
引爆，是同归于尽，且波及无辜。
“引爆的威力……能杀死那个怪物吗？”陈默问。
“……不能……”渊汐如实回答，“只能……重创……拖延它完全苏醒的时间……为外界……争取……最多……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用整个归墟之庭和无数生灵的性命，换来三个时辰的缓冲。
值得吗？
陈默沉默了。
苏晚晴也沉默了。
意识之海中，只有淡蓝的“海水”静静流淌，倒映着两人凝重而疲惫的面容。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倒计时在画面角落跳动：
**一个时辰，三十八刻，二十二息。**
“如果……”陈默突然开口，“如果我们不引爆，而是……帮助你将归墟之庭‘封闭’呢？”
渊汐的虚影微微一滞。
“……封闭？”
“对。”陈默的思路逐渐清晰，“引爆是向外释放能量，摧毁一牵但如果反其道而歇—将归墟之庭剩余的所有规则和能量，向内压缩、凝聚，形成一个绝对的‘封印核心’，然后……将它打入地下那个怪物的体内，或者打入那道裂隙深处呢？”
“以归墟之庭最后的纯净本源，作为‘封印之种’，强行封印‘蚀’的本体和裂隙通道。”
“这样，归墟之庭虽然会失去活性，陷入永恒的‘静滞’，但不会彻底消失。而封印的效果，可能比单纯的爆炸更持久，波及的范围也更。”
渊汐沉默了许久。
然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
“……理论上……可协…”
“……但实施难度……远超引爆……”
“……需要精准的规则操控……需要对‘蚀’污染结构的深刻理解……更需要……在封印完成的瞬间……有人能在外界……加固封印……”
“……否则……单靠归墟之庭的封印之种……最多只能维持……一……”
一。
比引爆争取的三个时辰更长，而且不会造成大规模毁灭。
但难度更高，风险更大。
“我可以尝试操控规则。”陈默道，“我对‘蚀’的污染结构，有一定了解。”
他在月墟见过，在渊汐的意识世界对抗过，刚才还近距离感受了污染核心的崩解。
“加固封印……需要什么？”苏晚晴问。
“……需要……纯净的水行之力……或者……与归墟之庭规则同源的力量……”渊汐回答，“外界……雷鸣岛的锁空雷障……会干扰一切能量传输……”
“深瞳部落。”苏晚晴突然道，“他们一直在外围活动，之前还给过我警告和帮助。如果我们能传递信息出去……”
“传递不出去。”陈默摇头，“锁空雷障隔绝内外。除非……”
他看向渊汐。
渊汐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可以……燃烧最后的本源……强行穿透雷障……传递一道……极其简短的……求救讯息……”
“……但之后……我将彻底消散……无法再引导……封印过程……”
又一次抉择。
用渊汐最后的“存在”，换取一线可能的外援。
而封印的引导，将完全落在陈默身上。
一旦失败，满盘皆输。
陈默深吸一口气——意识体并无呼吸，这只是习惯性的动作。
他看向苏晚晴。
苏晚晴冰眸平静，只了两个字：
“信你。”
简单，却重如千钧。
陈默点头，不再犹豫。
“渊汐。”他意念坚定，“按我的做。”
“……先传递求救讯息给深瞳部落——告知他们此处危机，请求他们在封印之种打入后，不惜一切代价，以部落传承的祭祀之力，从外部加固封印。”
“……然后，引导我接管归墟之庭剩余的规则权限。”
“……最后，帮我……打开通往现实裂隙上方的通道。”
渊汐的虚影静静地看着他，许久。
然后，她缓缓点头。
“……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意识之海，开始剧烈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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