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父白母在草原上住满了十，部落里的生活节奏渐渐将他们容纳进来。清晨，白父会跟着扎西去牧场看挤马奶；午后，白母和梅朵一起在院子里晒药草、缝补衣物。而白露，依然被多吉精心圈养在温暖舒适的世界里，像一朵被妥善安置在温室里的名贵花朵。
这早晨，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屋内时，白露已经醒了。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侧身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多吉。晨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阴影，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片扇形暗影。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极轻地描摹他的眉骨轮廓。
手指刚触到皮肤，多吉的眼睛就睁开了。那是一双瞬间从睡意中清醒的眼睛，锐利而清明，但在看清是她后，立即软化成温柔的海。
“宝宝，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怎么不多睡会儿？”
白露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睡不着了。阿妈昨今要教我唱一首我时候的童谣，要找点事干。”
多吉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后背：“那首《月光谣》？昨晚岳母哼了几句，确实好听。”
“你听到了？”白露仰头看他。
“嗯，”多吉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晨吻，“岳母在院子里哼的，刚好在屋里听见了，梅朵给你熬了药”
白露皱起鼻子：“又喝药...多吉，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能不能...”
“不能，”多吉温和但坚定地打断她，“丹增医生了，至少要喝满三个月。乖，今给你多加一勺蜂蜜。”
他一边一边起身，动作轻缓以免惊扰到她。下床后，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俯身仔细为她掖好被角，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确认她没有不适，才去准备洗漱的热水。
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已经持续了两个月，多吉做起来无比自然，仿佛照顾白露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白露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在屋内忙碌，心中涌起满满的暖意。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多吉这样爱她、宠她、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洗漱时，多吉亲自试了水温，将毛巾浸湿拧干，轻柔地为她擦脸。白露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和力道——恰到好处的温柔，不会太重让她不适，也不会太轻显得敷衍。
“多吉，”她轻声，“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有时候会害怕。”
多吉的动作顿了顿：“怕什么？”
“怕这一切都是梦，怕梦醒了，你就不在了。”白露睁开眼睛，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多吉放下毛巾，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听着，宝宝，这不是梦。我在这里，永远都会在这里。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命，我怎么会不在？”
他的眼神如此认真，如此坚定，白露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她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嗯，我知道。”
早饭后，白母果然来找白露学童谣。多吉将白露抱到院子里的摇椅上，在她腿上盖了厚厚的毛毯，又在她手边放了暖手炉和温水，这才对白母：“岳母，她不能坐太久，半时后我抱她进屋休息。”
白母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多吉又俯身在白露耳边轻声交代：“不舒服就叫我，我就在屋里，能听见。”
“知道啦，”白露推了推他，“你快去吧，阿妈要笑话我了。”
多吉这才转身进屋，但没有完全离开，而是坐在窗边的位置，一边处理部落的文书，一边随时关注着院里的情况。
院子里，白母坐在白露身边的矮凳上，开始一句一句教她唱那首《月光谣》。那是江南水乡的童谣，曲调婉转轻柔，用吴语唱出来更是软糯动听。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睡落床...”白母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遥远的怀念。
白露跟着学，但她总是唱不准那个调子。试了几次后，她有些沮丧：“阿妈，我是不是很笨？连时候的童谣都学不会。”
白母的眼神复杂，她握住女儿的手：“不是你的错。这首童谣...其实不是你时候常听的。你时候更喜欢另一首，蕉星子谣》。”
“《星子谣》？”白露困惑地眨眨眼，“我怎么不记得？”
“因为你那时候太了，”白母的笑容有些勉强，“后来我们搬了家，就没再唱过了。”
窗内，多吉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他抬起头，透过窗户看向院中的母女。白母的表情他看得不太真切，但那种细微的不自然让他心中那点疑虑再次浮现。
白露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安安醒了，梅朵抱着他出来晒太阳。家伙现在两个月大，长得白白胖胖，完全看不出是早产儿。他看到母亲，立即挥舞着手，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安安醒了！”白露的眼睛亮起来，伸手要抱。
梅朵心地将婴儿递给她。白露抱着儿子，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她轻轻摇晃着安安，不自觉地哼起刚才学的《月光谣》，虽然调子不准，但温柔的声音让家伙安静下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
多吉在窗内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在阳光下构成这世上最美好的画面。但当他目光转向白母时，却发现岳母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白露——那眼神里有爱，有疼惜，还有一种多吉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午饭后，白露照例要午睡。多吉将她抱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白露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
多吉没有立即离开。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手指极轻地抚过她的脸颊。白露在睡梦中动了动，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个动作让多吉的心软成一滩水，他在她身边躺下，将她轻轻拥入怀郑
这一觉白露睡了很久，醒来时已是傍晚。她睁开眼，发现多吉不在身边，但屋里飘着食物的香气。她撑起身子，看到多吉正在外间的炉子前忙碌。
“多吉？”她轻声唤道。
多吉立即转身，快步走进来：“醒了？正好，吩咐人给你炖了燕窝，刚炖好。”
他心地扶她坐起，在她身后垫好软枕，然后端来一个瓷碗。碗里的燕窝炖得晶莹剔透，冒着热气，还加了几颗枸杞和红枣。
“燕窝？”白露惊讶地看着碗，“这里怎么会有燕窝？”
“让扎西去城里买的，”多吉得轻描淡写，舀起一勺，仔细吹凉，“丹增医生这个对你恢复好。”
白露张嘴含住勺子，温热的燕窝滑入喉中，带着淡淡的甜味。她看着多吉专注的神情，眼眶突然红了。
“怎么了？”多吉立即放下碗，紧张地看着她，“不好吃？还是烫着了？”
白露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不是...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多吉松了口气，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傻宝宝，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你是我妻子，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最近变哭包了？”
白露在他怀中抽泣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多吉重新端起碗，继续喂她吃燕窝。这次白露很乖，一口一口吃得认真。吃完后，多吉用湿毛巾为她擦嘴，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婴儿。
“多吉，”白露忽然，“等我能走远了，你带我去看格桑花海好不好？梅朵草原深处有一片很大的格桑花海，花开的时候像彩色的海洋。”
“好，”多吉毫不犹豫地答应，“等你身体再好些，能骑马了，我就带你去。我们带上安安，在花海里坐一，看云，看花，看日落。”
这个美好的想象让白露露出了笑容。她靠在多吉肩上，开始详细规划那的行程——要带什么吃的，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叫上阿爸阿妈...
多吉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应和，眼中满是宠溺。他能感觉到，白露的身体在好转，精神也越来越好。这让他心中充满感激——感激上让他的妻子康复，感激所有帮助过他们的人。
晚饭时，一家人在火塘边围坐。索朗也来了，他最近经常来石屋吃饭，渐渐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白父对这个曾经“离经叛道”的医者已经没有了芥蒂，两人偶尔还会讨论一些医学问题。
今晚，白父提起了一件事：“多吉，我想等露露身体好些了，带她去一趟拉萨。”
多吉抬起头：“拉萨？”
“嗯，”白父点头，“露露的母亲在拉萨有个远房姐妹，很多年没联系了。既然来了西藏，我想带她去见见，也算是认个亲。”
白母正在喂安安喝水，听到这话，手微微一颤，几滴水洒在了婴儿的衣襟上。她赶紧用布擦干，动作有些慌乱。
多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看着白父：“岳父的是哪家亲戚？也许我认识。”
白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应该不认识，是很远的亲戚，姓陈，做药材生意的。”
“陈记药铺？”索朗忽然开口，“拉萨老城区那家？”
白父明显愣了一下：“对，就是那家。索朗先生知道？”
索朗点点头：“知道。陈掌柜的医术不错，我跟他买过几次药材。不过...”他顿了顿，“陈掌柜家好像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儿子。”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白母连忙：“是表亲，隔了好几代的，你不清楚也正常。”
多吉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给白露夹了块炖得烂熟的羊肉：“宝宝，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白露正专心吃饭，没注意到刚才的对话。她张嘴含住多吉喂过来的羊肉，满足地嚼着，眼睛眯成了月牙：“好吃。”
晚饭后，白露坐在多吉腿上，看他处理部落的账目。多吉一手抱着她，一手翻看账本，不时低声询问扎西一些问题。白露听不懂那些数字，但她喜欢这样靠在他怀里的感觉，温暖，安全，被完全地呵护着。
“多吉，”她轻声，“你每要处理这么多事，会不会很累？”
多吉低头看她，眼中带着笑意：“不累。以前一个人处理会觉得累，现在有你在身边，做什么都不累了。”
他的是真心话。有白露在身边，那些繁琐的族务也变得不再枯燥。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原本单调的生活。
处理完账目，多吉抱着白露在屋里慢慢走动——这是丹增医生建议的，适量的活动有助于恢复。多吉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稳，手臂始终牢牢地托着她。
“多吉，我重吗？”白露环着他的脖子，声问。
“轻得像片羽毛，”多吉，将她往上托了托，“要多吃点，再长些肉。”
“长胖了你就抱不动了。”
“那就练得更强壮，”多吉不假思索地，“你多重我都抱得动。”
白露将脸埋在他颈窝，偷偷笑了。她知道多吉的是真的，这个男人总是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最深沉的爱。
走到窗边时，白露看向窗外。夜幕已经降临，草原上繁星点点，远处传来隐约的牧歌。
“多吉，”她忽然，“唱首歌给我听吧，像昨晚那样。”
多吉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开始哼唱那首藏族情歌。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温柔，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情福
白露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完全沉浸在歌声郑她能感觉到多吉胸腔的震动，能闻到他身上独特的气息——混合着酥油、青草和阳光的味道，那是属于草原，属于多吉，属于她的家的味道。
歌唱完后，院子里响起了掌声。白父白母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眼中都带着感动。
“唱得真好，”白母擦着眼角，“多吉，没想到你唱歌这么好听。”
多吉有些不好意思：“岳母过奖了。白露想听，我就唱。”
“露露时候也喜欢听歌，”白父不经意地，“不过她更喜欢听一些...特别的曲子。”
“什么特别的曲子？”白露好奇地问。
白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就是一些古老的歌谣，现在很少人唱了。”
白露还想追问，但多吉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夜风起了，她有些冷。他立即：“岳父岳母，外面凉，进屋吧。白露也该休息了。”
他将白露抱回床上，仔细为她盖好被子。白父白母也回客房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多吉上床，将白露拥入怀郑她的身体有些凉，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手轻轻在她背上摩挲。
“多吉，”白露在他怀中低声，“你有没有觉得...阿爸阿妈最近有些奇怪？”
多吉的手顿了顿：“为什么这么？”
“他们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特别是到我时候的事。”白露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而且，我觉得我对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多吉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别多想。岳父岳母只是太爱你了，有些担心过度。至于记忆...很多人对时候的事都记不清，这很正常。”
他的话让白露稍微安心了些。她重新靠回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可能是我多想了吧...多吉，我困了。”
“睡吧，”多吉轻拍着她，“我在这里。”
白露很快睡着了。多吉却没有睡意，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花板。岳父岳母的反常，白露模糊的童年记忆，那些欲言又止的对话...这一切像一张网，在他心中缓缓展开。
他知道，有些事情正在浮出水面。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床前投下一片银白。多吉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她，幸福感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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