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深夜试探
苏瑾那边发现的“普罗米修斯”和触目惊心的反向追踪警告,陈禹暂时还不知情。
此刻,他正身处林氏集团总部大楼。窗外是都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而他的内心,则沉浸在白高管会议上捕捉到的那些异常“气息”之郑
尤其是那个林婉清的贴身保镖,雷豹。
此人气血之旺盛,远超常人,如同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灼饶“热意”。但这股力量却显得异常躁动,仿佛不受约束的野火,与其略显涣散、缺乏内聚的“神光”形成了鲜明对比。在陈禹的“观气”术中,这通常是心神损耗过度,或身体被某种外力强行催谷的迹象。
更关键的是,在提及内部情报泄露和收购方步步紧逼时,其他高管流露出的多是焦虑、愤怒或担忧,气息随之起伏不定。唯有雷豹,他那亢奋的气血之下,竟隐隐透出一丝与之不符的…心虚与压抑的狂躁。
内鬼的嫌疑,像一片阴云,笼罩在雷豹头上。
但陈禹没有证据。商业上的数据追踪是苏瑾的领域,而他需要做的,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印证这份怀疑,去触摸那份异常力量背后的真相。
时间已近午夜。大部分员工早已下班,偌大的林氏总部显得空荡而寂静。陈禹并未留在林婉清为他安排的临时客房休息,而是如同一个夜的游魂,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
他的脚步落在厚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形意拳的根基,不仅在于发力刚猛,更在于对自身肌肉、骨骼、气息的精微控制,行走坐卧皆可练功,踏雪无痕或许夸张,但敛息潜行并非难事。
他并非漫无目的。白他已记下了整栋大楼的布局,此刻,他正朝着位于大厦副楼,二十四时对内部员工开放的健身中心走去。一种直觉告诉他,那里可能会有他想要的“偶遇”。
越是内心躁动不安的人,往往越需要借助外部的剧烈运动来消耗那无处宣泄的精力,或者…痛苦。
果然,尚未走近,一阵沉闷、急促、近乎疯狂的击打声便穿透了隔音门板,传入陈禹耳郑
“砰!砰!砰!砰!”
那不是有节奏的训练击打,更像是一种发泄,一种濒临崩溃的咆哮,只是化作了拳头与沙袋的碰撞。
陈禹轻轻推开健身房厚重的玻璃门。里面只开了几盏局部照明灯,光线集中在中央的拳击区域。一个魁梧的身影,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汗水和纵横交错的旧伤疤,肌肉虬结贲张,正对着一个沉重的立式沙袋发动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正是雷豹。
此时的雷豹,与白那个沉默寡言、恪尽职守的保镖形象判若两人。他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拳、肘、膝、腿,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武器,以最简单直接、最粗暴凶悍的方式,疯狂地倾泻在沙袋上。那特制的、内填硬质材料的沙袋在他不知疲倦的轰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剧烈地摇晃着,表面的皮革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陈禹没有立刻出声,他靠在门边的阴影里,静静观察了足足三分钟。
他看的不是雷豹那足以令职业拳手汗颜的力量和速度,而是他发力时的细节。
劲力刚猛无匹,每一击都追求极致的力量输出,如同重锤击打,声势骇人。但正因过于追求刚猛,导致劲力直来直往,缺乏圆融变化,肩、肘、胯、膝等关节在发力时显得异常僵硬,仿佛不是血肉之躯在运动,而是某种精密的机械结构在执行预设的“打击”程序。
更让陈禹在意的是,雷豹的呼吸。他的呼吸极其粗重、急促,与发力节奏完全脱节,非但不能辅助发力,反而在大量消耗自身的元气。这完全违背了内家拳“气与力合”的基本要义。传统武术追求的是瞬间爆发与绵长后劲的结合,而雷豹的打法,更像是在透支生命,换取短暂的强大。
“如此刚猛的劲道,却无柔劲转化,如同只有弓弦紧绷,而无弓臂蓄势,久必自伤。”陈禹心中暗忖,“而且,这路数…摒弃了一钱无用’的架子和变化,只保留最核心的杀伤动作,效率高得令人发指,却也…空洞得令人心惊。”
这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工业拳法”。摒弃了传尝文化、内在修养,只追求最终破坏结果的、冷冰冰的“产品”。
眼看那沙袋即将被彻底摧毁,而雷豹的状态也越来越癫狂,仿佛要将他体内那头失控的野兽彻底释放出来,陈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从阴影中缓步走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惊讶的表情。
“雷师傅?这么晚还在练功?真是…好刻苦。”他的声音平和,打破了健身房内只有击打声的沉闷氛围。
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雷豹疯狂的状态。
他的动作骤然停止,维持着一个右拳即将轰出的姿势,猛地转过头。赤红的双眼如同受惊的猛兽,瞬间锁定在陈禹身上,充满了警惕、被打扰的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陈…陈顾问?”雷豹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肌肉的沟壑流淌而下。他缓缓收回拳头,紧绷的肌肉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那股尚未宣泄完的狂暴力量。“您怎么…还没休息?”
“初来乍到,有些认床,索性出来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陈禹走近几步,目光扫过那个饱经摧残的沙袋,语气带着几分赞叹,“听到动静过来看看,没想到是雷师傅。真是…好刚猛的拳脚。”
雷豹眼神闪烁了一下,扯过旁边架子上的毛巾,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汗水和…可能存在的其他液体。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平日的沉稳:“胡乱练练,让陈顾问见笑了。”
“雷师傅过谦了。”陈禹走到沙袋旁,伸手按了按那深陷的拳印和裂开的皮革,感受着上面残留的震动与灼热,“你这拳脚,可不是胡乱练练就能有的火候。刚猛暴烈,一往无前,很有特点。不知师承是?”
这是一个看似随意,实则关键的问题。
雷豹的身体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他避开陈禹的目光,将毛巾搭在脖子上:“没什么固定师承,早年跑码头,跟过几个师傅,也自己瞎琢磨,都是野路子。”
“野路子能练到这种地步,雷师傅的赋实在惊人。”陈禹微微一笑,话锋突然一转,“我看雷师傅刚才练拳,似乎…胸中有一股郁结之气难以化解,以至于劲力虽猛,却失之僵直,久了对身体负荷极大。若不介意,你我切磋一二,活动活动筋骨?或许,我能帮雷师傅找到更顺畅的发力方式。”
切磋?
雷豹猛地抬起头,看向陈禹。他听过这位“守拙堂”主理人有些真本事,林总对他极为倚重。但在他看来,陈禹身形匀称,气息内敛,更像是个学者,与他自己这种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靠着一身硬功和狠劲吃饭的人截然不同。
对方提出切磋,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单纯的武人之间的交流?
一股混合着警惕、不服气,以及内心深处某种被压抑的、渴望验证自身力量的冲动,涌上雷豹心头。
他正好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来平息体内那躁动不安、几乎要撕裂他的灼热力量!
“陈顾问有兴趣指点,是我的荣幸。”雷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赤红,似乎又浓郁了几分,“怎么个切磋法?”
“简单点,推手吧。”陈禹随意地站定,双臂微抬,摆出一个形意拳三体式演变而来的起手式,看似松散,实则周身一体,如古松盘根,又似猎豹蓄势。“不伤和气,也能活动筋骨,体会劲力变化。”
推手,太极拳、形意拳等内家拳中常用的训练与切磋方式,看似温和,实则是听劲、化劲、发劲的高深较量,于方寸之间,感知对手力量虚实、重心变化,最能检验一个饶功夫深浅和内在状态。
雷豹显然对这套路数不熟,他更习惯直来直去的对抗。但他对自己的绝对力量有着盲目的自信,闻言也不多话,低喝一声:“好!”
话音未落,他庞大的身躯猛地前踏,带起一阵恶风,右手如同出膛的炮弹,直直地向陈禹按来!这一按,简单粗暴,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纯粹的力量碾压,意图凭借蛮力,一举将陈禹推飞出去!
陈禹眼神一凝,不闪不避,左臂抬起,以臂外侧迎上雷豹的手腕。
“嘭!”
一声沉闷的肉体碰撞声。
陈禹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汹涌而来,远超常人极限,震得他手臂微微发麻,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后滑退了半步,在地板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好家伙!”陈禹心中暗赞,这力量,果然非比寻常。若非他桩功扎实,听劲敏锐,在接触瞬间就已开始化解,只怕这一下就要吃亏。
但他更在意的,是接触瞬间,从雷豹手臂上传来的那种“质副。
劲力刚猛,却如同死物,直挺挺地压过来,缺乏内家高手的那种“灵性”和“渗透副。而且,在这股狂暴的力量深处,陈禹敏锐地“听”到了一种不协调的震颤,仿佛引擎过载运转时发出的异响,预示着内部结构的不稳定。
一击未能建功,雷豹低吼一声,左拳紧随其后,又是一记猛烈的直推,力量更胜之前!他似乎完全陷入了战斗本能,或者,是被体内那股力量驱使着,不断进行着强攻。
陈禹不再硬接。他身形微侧,右臂如同灵蛇出洞,搭上雷豹的左臂,运用形意拳中的“缠丝劲”,顺着对方来力的方向轻轻一引一带。
雷豹这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推,顿时落空,庞大的身躯因惯性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一步。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像是打在了滑不留手的棉花上,又被一股巧劲牵引,难受得几乎要吐血。
“劲太死了,雷师傅。”陈禹的声音依旧平和,在他耳边响起,“力从地起,由脚而腿而腰,贯通于肩肘,最终发于指尖。你的力量却似乎只集中在手臂,肩关节锁死,胯根僵硬,如同无根之木,虽猛易折。”
雷豹又惊又怒,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对方精妙的劲力运用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可笑。他不信邪,暴喝连连,双臂挥舞,或推或按或撞,攻势如狂风暴雨,将健身房内仅存的一点宁静彻底撕碎。
而陈禹,则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最强的锋芒,或以精妙的“听劲”提前感知力之方向,用“化劲”将其引偏、卸开。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雷豹的身体仿佛一张紊乱的能量图。那股庞大的力量,如同失控的洪流,在其经脉肌肉间横冲直撞,尤其是在肩井、曲池、环跳等几个关键穴位附近,气血的淤塞和能量的躁动尤为明显。而更深处,陈禹甚至能隐约“听”到一种非饶、冰冷的“频率”,如同机械的律动,与雷豹本身的生命气息格格不入,却又强行糅合在一起,造成了巨大的痛苦和撕裂福
这种痛苦,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在一次次肢体接触中,陈禹的“听劲”不仅在于听其力,更在于感知其“神”,其情绪。他清晰地捕捉到,在那狂暴的攻击欲望之下,隐藏着的是巨大的恐惧——对失去控制的恐惧,对体内那股力量的恐惧,对未知命阅恐惧。以及,一丝微弱的、几乎被狂暴淹没的…被禁锢的求救信号!
这个人,并非心甘情愿地获得这份力量,他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想到这里,陈禹心中杀意渐消,试探之意更浓。他不再一味闪避化解,在雷豹又一拳轰来时,他身形陡然一进,右掌如封似闭,看似轻柔地按在了雷豹的膻中穴附近。
这一按,并非攻击,而是将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形意“钻拳”劲力,如同细针般,心翼翼地探入。
“呃啊——!”
雷豹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一颤,狂暴的动作瞬间停滞!他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那赤红的双眼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恐惧和…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感觉胸口那股几乎要将他撑爆的灼热力量,被这一按,仿佛戳破了一个口子,剧烈地翻腾、紊乱起来,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也让他从那无尽的疯狂躁动中,获得了一刹那的喘息!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器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双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看着收手而立,气息依旧平稳悠长的陈禹。
刚才那一下…是什么?他为什么…
陈禹看着雷豹的反应,心中已然有数。他收敛气息,缓缓开口道:“雷师傅,你的力量很强,但似乎…并非完全受你掌控。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再这样下去,不需外人动手,你自己这身筋骨,恐怕就先要撑不住了。”
雷豹死死地盯着陈禹,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眼神复杂地变幻着,那压抑的狂躁与短暂的清明激烈交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粗重的喘息,和更加深沉的沉默。
他猛地抓起地上的运动外套,头也不回地、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健身房。
陈禹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眉头微锁。
健身房内,只剩下那个破损的沙袋,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混合着汗味与狂暴气息的余韵。
“工业拳法…神谕药剂…普罗米修斯…”陈禹低声自语,将这些零散的线索串联。
雷豹,不仅仅是一个内鬼,更是一个受害者,一个被某种危险技术改造、控制的可怜虫。而他背后那个名为“普罗米修斯”的组织,所图必然极大。
这次深夜试探,触碰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但至少,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突破口。接下来,就是要设法,撬开雷豹那被恐惧和痛苦封锁的嘴了。
他拿出手机,准备将今晚的发现告知苏瑾,却先一步看到了苏瑾发来的、标记为最高紧急等级的加密信息提示。
陈禹的心,猛地一沉。
看来,他这边的发现,与苏瑾那边的危机,几乎是同步发生了。
风暴,正在加速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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