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悲愤
刘的牺牲，如同一记沉重的闷雷，炸响在每个饶心头，带来了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连那些训练有素、冷酷无情的武装分子，似乎也被这少年决绝的、毫无价值的赴死方式所震慑，动作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但这凝滞，只持续了一瞬。
敌饶指挥官，那个被陈禹扫倒后又爬起的队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诧异，但随即被更深的冷酷取代。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年轻人，并不能改变他们的任务目标。
“目标未变！清除剩余抵抗！回收所有电子设备！”他厉声下令，声音透过防毒面具，带着沉闷的杀意。
其他敌人立刻重新举枪，冰冷的枪口再次对准了抱着刘遗体、双目赤红的陈禹，以及掩体后失魂落魄、泪水奔流的苏瑾。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
“轰！轰！轰！”
一连串更加猛烈、更加有组织的爆炸声，突然从安全屋外围传来！紧接着是密集的自动武器交火声和短促的指令呼喊！那声音由远及近，迅速逼近！
“是韩大哥他们！”苏瑾猛地回过神，嘶哑地喊道，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敌人援军到了！撤退！立刻撤退！”那名队长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对方的支援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火力如此凶猛。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命令。
训练有素的敌人立刻执行，他们不再试图攻击陈禹和苏瑾，而是迅速交替掩护，朝着来时的方向（被炸开的墙体缺口）退去。其中两人还不忘迅速捡起地上同伴的尸体和掉落的武器，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那名精确射手也消失了踪影。
短短十几秒钟，除了弥漫的硝烟、满地的弹壳和血迹，以及几具未来得及带走的敌方尸体，这片刚刚还生死搏杀的区域，竟迅速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只有外围激烈的交火声，显示着战斗仍在继续，但已经转移了战场。
陈禹依旧抱着刘的遗体，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固的、染血的雕像。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敌人消失的缺口方向，那眼神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苏瑾踉跄着从掩体后冲出来，先是冲到刘身边，颤抖着手摸了摸他已经冰冷的脸颊和再无脉搏的脖颈，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然后，她看到留落在刘身下、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的那块幽蓝色硬盘。她猛地扑过去，捡起硬盘，紧紧攥在手里，指甲几乎要掐进那坚硬的合金外壳郑这块硬盘，沾满了刘的鲜血，承载着他用生命换来的……守护。
“老陈……”她抬起头，看向陈禹，声音哽咽得几乎无法连贯。
陈禹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将刘的遗体平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脱下自己沾满血污的外套，盖在了那张尚存一丝稚气、却永远失去了生机的脸上。
他站起身，走到苏瑾身边，从她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块染血的硬盘。他的动作很轻，但手指接触到硬盘上尚未完全干涸的、粘稠温热的血迹时，手背上的青筋猛地暴起。
他没有话，只是将那硬盘仔细地擦拭干净，放回了那个银色数据箱中，合拢，扣紧。然后，他将箱子重新递给苏瑾。
“拿好它。”他的声音嘶哑低沉，仿佛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这是刘用命换来的。”
苏瑾用力点头，将箱子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世上最珍贵也最沉重的东西。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武器保险关闭的声音，韩钧带着几名浑身硝烟、脸上带着疲惫和怒色的队员，从炸开的墙体缺口处冲了进来。
“老板！苏瑾！你们没事吧？！”韩钧一眼就看到了满身血迹的陈禹和泪流满面的苏瑾，又看到地上盖着衣服的遗体，心中猛地一沉，快步走了过来。
当他掀开衣服，看到刘那张熟悉却苍白的面孔时，这个铁塔般的汉子身体猛地一僵，虎目瞬间变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刘……他……”韩钧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怒火。
“为了护住硬盘，挡了狙击手的子弹。”陈禹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敌人撤了？”
韩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汇报道：“是，对方行动很果断，接应也来得快。我们击毙了三人，打伤了几个，但他们主力还是撤走了，开走了两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车，朝着城西方向去了。我们的人也有两个轻伤，已经处理了。”
他看了一眼刘的遗体，拳头捏得死紧：“老板，这笔账……”
“记着。”陈禹打断了他，目光落在刘安详却冰冷的脸上，“每一笔，都记着。”
他不再看刘，转身走向安全屋内部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区域，目光扫过那些被打烂的设备、炸毁的墙壁、散落的弹壳和斑斑血迹。这些都是“普罗米修斯”留下的痕迹，也是刘牺牲的见证。
悲愤，如同滚烫的岩浆，在每个饶胸膛里奔流、咆哮，却因为过度的沉重和痛苦，反而凝结成一种冰冷的、压抑的沉默。
团队里最年轻、最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那个总是充满活力、喜欢问这问那、偶尔会犯点错但总会立刻改正、梦想着成为厉害人物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苏瑾抱着数据箱，蹲在刘身边，肩膀无声地耸动着。韩钧和几名队员默默地站在一旁，低着头，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陈禹走到一面尚未完全倒塌的墙壁前，那里挂着一幅本市的地图，上面原本标注着一些守拙堂的关注点和安全屋位置，此刻已经被弹孔和灰尘覆盖。
他伸出手，缓缓地、却极其用力地，在地图中心，那个代表“伊甸园”的白色建筑图标上，用沾着刘血迹的手指，画下了一个鲜红的、触目惊心的“x”！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悲伤欲绝的苏瑾，双目赤红的韩钧，以及那些眼中燃烧着怒火和悲痛的队员们。
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某种程度的清明，但那清明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和汹涌的杀意。
“刘不会白死。”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残破的空间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普罗米修斯’，薇薇安，还有他们背后的一黔…必须付出代价。”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
“从现在起，守拙堂与‘普罗米修斯’，不死不休。”
“我们的目标，不再是简单的调查和阻止。是摧毁。摧毁他们的研究，摧毁他们的网络，摧毁他们所有践踏人命、玩弄生命的狂妄幻想！”
“为了刘，也为了所有被他们伤害、被他们当成实验品和工具的无辜者。”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火，点燃了众人心中压抑的悲愤，化作了更加坚定、更加冰冷的复仇意志。
苏瑾擦去眼泪，抱着数据箱站了起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韧。
韩钧挺直了腰板，眼中再无迷茫，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
其他队员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默默点头。
悲伤，需要时间来沉淀。
但愤怒，必须化为行动的力量。
陈禹最后看了一眼刘的遗体，对韩钧沉声道：“处理好刘的后事，要体面，要安静。通知他的家人……用最妥善的方式。所有的抚恤和后续，守拙堂负责到底。”
“是，老板！”韩钧肃然应道。
陈禹转身，朝着安全屋尚未被完全破坏的出口走去，步伐沉稳，背影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气。
“苏瑾，带上所有能恢复的数据，尤其是刘用命保下的那些。”他头也不回地道，“我们需要立刻转移，这里不安全了。然后，制定计划。‘降魔’行动，进入第二阶段——全面反击。”
悲愤，化作了最冰冷的动力。
牺牲，铸就了最坚定的决心。
血债，必须血偿。
通往白色魔窟的道路上，从此多了一份无法化解的仇恨，和一颗誓要将其彻底焚毁的复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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