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应队由八人组成，领队的是师部侦察连的赵连长，一个精干瘦削的北方汉子，眼神锐利如鹰。他与王飞显然旧识，两人相见时紧紧握手，一切尽在不言郑
“师部已经转移到浏阳河北岸的山区。”赵连长摊开地图，指向标注的位置，“沿途日军封锁严密，但有一条路可能还未被完全控制。”
王飞研究着地图，眉头紧锁，“这条路要经过黑风隘，地势险要，容易设伏。”
“所以我们才选择它。”赵连长露出狡黠的笑容，“日本人肯定以为我们不敢走这条路线，反而疏于防范。我们已经派侦察兵前出探路，确保安全。”
丽媚默默听着，将医疗包重新整理，确保紧急情况下能快速取用药品。石头递给她一把巧但锋利的多功能刀，“山里用的上，周...丽媚姐。”
丽媚感激地收下，别在腰带上。她注意到王飞正在分发武器，甚至递给她一把紧凑型手枪。
“我知道你会用了。”他简单地，没有多余的解释。
队伍在晨雾中启程。赵连长的人在前方探路，游击队断后，伤员和女眷被保护在中间。丽媚坚持走在王飞身侧，以便随时照料他的伤腿。
山路崎岖湿滑，雨后格外难校王飞虽然恢复良好，但在陡峭路段仍显吃力。丽媚不时伸手扶持，两人默契如同共舞。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处隐蔽的溪谷休息。赵连长派出哨兵警戒，其他人简单进食干粮。
“照这个速度，明傍晚能到达第一个接应点。”赵连长对王飞，“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可以稍作休整。”
王飞点头，目光却扫视着周围山林，“太安静了。”
赵连长神色一凛，“我也注意到了。鸟鸣声少了些。”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鸟鸣——太过规律，像是人为模仿。赵连长立即抬手示意，所有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埋伏。”王飞低声道，迅速将丽媚拉到一块岩石后。
几乎同时，枪声从上方响起，子弹打在岩石上，迸出火花。日军从两侧山坡扑下，显然已等候多时。
“撤退！沿溪流向下！”赵连长大喊，指挥还击。
混乱中，王飞拉住丽媚的手，“跟紧我！”他的腿伤明显影响行动，但仍果断地向溪流下游移动。
丽媚紧随其后，心脏狂跳，但奇异的是恐惧感不如以往强烈。她甚至注意到王飞行动不便，迅速捡起一根粗树枝递给他作拐杖。
下游水流湍急，形成一个狭窄的峡谷。赵连长的人正在那里构筑临时防线，掩护队伍通过。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丽媚在枪声中喊道。
王飞脸色阴沉，“有内奸，或者我们的通讯被破译了。”
通过峡谷时，王飞突然将丽媚推向一块岩壁后，自己则转身开枪。一个从侧面突袭的日军应声倒地。
“走！”王飞推着她继续前进。
溪流尽头是一处瀑布，高约十米。赵连长正在组织人员用绳索下降。
“日本人从后面追上来了！”断后的游击队员喊道。
王飞看向丽媚，“你会游泳吗？”
丽媚点头，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瀑布下的水潭或许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我跟你走。”她坚定地。
王飞向赵连长做了个手势，指向瀑布。赵连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继续指挥大部分人用绳索下降。
王飞拉着丽媚来到瀑布边缘，“深吸气，抱紧我。”
两人跃入瀑布。冰冷的水流冲击着身体，下坠的感觉让丽媚胃部翻腾。然后他们坠入潭中，冲击力巨大，王飞的手始终紧握着她的。
浮出水面时，丽媚呛了几口水，但迅速恢复清醒。王飞正拖着她游向岸边，脸色苍白——跳水显然对他的伤腿造成了巨大负担。
岸上枪声仍在继续，但瀑布的水声掩盖了具体方位。他们爬上一处浅滩，藏在岩石后面。
“其他人...”丽媚喘着气问。
“赵连长能应付。”王飞检查着手枪，“我们得分开走，吸引部分追兵。”
丽媚立即反对，“你的腿不行！”
“正是因为我行动不便，才需要你帮忙。”王飞直视着她的眼睛，“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丽媚沉默片刻，重重点头。
他们沿着溪流向下游移动，王飞故意留下明显痕迹。果然，不久后就有日军追兵跟来。
“前面有个废弃的炭窑，”王飞低声道，“我们在那里设伏。”
炭窑入口半塌，内部空间狭窄但有多条通道。王飞让丽媚藏在最里面的角落，自己守在通道转弯处。
第一个日军士兵谨慎地进入，被王飞迅速制服，没有发出声响。第二个跟进时，王飞用缴获的匕首解决了他。
丽媚紧握着手枪，心跳如鼓。她听到外面有日语交谈声，似乎是在争论是否进入。
突然，一个手雷被扔了进来。王飞反应极快，抓起手雷反扔出去，爆炸声在外面响起，伴随惨叫声。
“他们不敢再轻易进来了。”王飞退回丽媚身边，“但会困死我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偶尔有试探性的枪声。色渐暗，炭窑内几乎完全漆黑。
“晚上我们可以尝试突围。”王飞低声道。
丽媚在黑暗中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我听你的。”
沉默降临，只有彼此呼吸声可闻。在这狭黑暗的空间里，时间感变得模糊。
“害怕吗？”王飞突然问。
丽媚思考片刻，“害怕，但不后悔。”她轻声，“如果我还在周家大宅，可能早已死于轰炸或饥饿。至少现在，我在为自己而活。”
王飞的手在黑暗中找到她的，紧紧一握，“你会活下去的，我保证。”
夜深时，外面下起雨来。雨声掩盖了细微声响，王飞决定冒险突围。
“跟我数到三，向东南方向跑，不要回头。”他嘱咐道，“如果走散了，记住向北走，遇到第一个村子找姓杨的郎中，是陈医生的朋友。”
丽媚突然感到不安，“你呢？”
“我会跟上。”王飞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
他们没有再话，但在那一刻，丽媚明白了：王飞打算牺牲自己为她争取时间。
当王飞数到三，推开遮挡物冲出去时，丽媚却没有向东南跑，而是紧跟在他身后。
枪声立即响起，王飞转身还击，同时对丽媚怒吼：“为什么不按计划！”
“因为你的保证是双向的！”丽媚也喊道，同时向追兵方向开枪——没有命中，但成功分散了对方注意力。
王飞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倔强的女人。”
他们且战且退，意外地发现追兵似乎减少了。突然，侧面林中传来熟悉的鸟鸣信号。
“自己人！”王飞精神一振，回应了信号。
几分钟后，石头和两个游击队员从林中冒出，“营长！丽媚姐！快跟我们走！”
原来赵连长大部分队伍已安全突围，派出多个组搜寻失踪人员。石头一组恰好听到枪声赶来。
在同伴掩护下，他们顺利摆脱追兵，与主力在一处隐蔽山谷会合。赵连长清点人数，损失了三人，五人受伤。
“通讯密码肯定被破译了。”赵连长面色凝重，“必须改变计划，不能再去预定接应点。”
王飞点头，“走备用路线，虽然多绕两，但更安全。”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更加凝重。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不仅在与日军赛跑，还在与内部的隐患斗争。
丽媚走在王飞身边，忽然轻声问：“在炭窑里，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王飞沉默良久，最终诚实回答：“为你争取时间。”
“以后不要这样。”丽媚的声音异常坚定，“我们要么一起活，要么...”她没有下去，但意思明确。
王飞注视着她被月光勾勒的侧脸，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山路在月光下向前延伸，如同未知的命运。但这一次，他们并肩而行，无论前方是什么。
雨停了，云散月明，星河璀璨。在这战火纷飞的夜晚，两个灵魂找到了彼此，而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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