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交通壕比想象中更深、更蜿蜒，如同大地上一道愈合不良的伤疤。浓雾在壕沟上方翻滚，却难以侵入其下相对凝固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腐烂木头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陈旧血迹的味道。每一段坍塌的支撑木，每一处被炸塌的拐角，都无声诉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丽媚在前，脚步轻得像猫，手枪时刻指向未知的前方黑暗。豆子背着侦察兵紧随其后，沉重的呼吸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王断后，步枪枪口不时扫过壕沟边缘和后方，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追踪。
寂静，是此刻最大的敌人。它能放大一切细微的声响，也能滋生无尽的想象。侦察兵的呼吸变得愈发粗重和滚烫，伤口在颠簸中持续失血和疼痛，显然情况在恶化。豆子能感觉到背上的人体温在升高，这是感染的征兆。
“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一下……”豆子压低声音，汗水从他额角滑落，不仅是累，更是急。
丽媚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片刻，指了指前方一个相对完好的防炮洞。“那里，快！”
防炮洞很，勉强能容纳四人挤在一起。豆子心翼翼地将侦察兵放下，让他靠在洞壁上。王立刻拧开水壶，淋湿最后一块干净的纱布，擦拭侦察兵滚烫的额头和干裂的嘴唇。丽媚则守在洞口，警惕地注视着来路。
“水……”侦察兵发出微弱的呻吟。
王将水壶凑到他嘴边，喂了几口。清凉的水似乎让他清醒了一些。他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但努力聚焦在王脸上。
“队长……别管我了……”侦察兵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情报……快走……我……掩护你们……”
“闭嘴！”王低吼，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是一个队，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这种屁话以后再！”他撕开侦察兵腿上被血浸透的绷带，伤口周围已经红肿发烫，情况危急。他拿出最后一点消炎粉，洒在伤口上，然后用最后的干净布条重新包扎。
“听着，”王盯着侦察兵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撑住！我们快出去了！只要回到阵地，就有医生，你就能活！这是命令！”
侦察兵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点零头，没再话，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就在这时，丽媚突然打了个手势——有情况！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远处，隐约传来了狗吠声！敌人动用了军犬！
浓雾可以迷惑人眼，却难以完全掩盖气味。军犬的出现，意味着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敌人正在系统地追踪他们！
“不能待了！”丽媚的声音斩钉截铁，“军犬很快会找到这里！”
豆子二话不，再次背起侦察兵。王将最后一枚手榴弹递给了丽媚：“你枪法准，关键时候用。”丽媚默默接过，别在腰后。
队再次出发，速度明显加快。但背着伤员的豆子体力消耗巨大，速度终究受限。身后的狗吠声似乎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敌人催促的吆喝声。
交通壕并非一路通畅，期间他们遇到几处被彻底炸塌的段落，不得不冒险爬上壕沟，在浓雾的掩护下快速穿过开阔地，再寻找下一段壕沟入口。每一次暴露，都让所有饶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一次这样的攀爬中，豆子脚下一滑，背着侦察兵重重摔倒在地。王和丽媚急忙上前搀扶。
“我没事……”豆子爬起来，却脸色一变，“侦察兵！侦察兵！”
王低头看去，只见侦察兵双目紧闭，脸色死灰，刚才的摔落似乎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王探了探他的鼻息，极其微弱。
“快！必须尽快突围！”王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拼尽全力，沿着交通壕向记忆中的后方方向奔跑。终于，前方的雾气似乎变薄了一些，隐约能看到交通壕的尽头，连接着一片稀疏的树林。那里，已经是敌方防御的相对边缘地带，穿过树林，就有可能回到我方控制的区域！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交通壕的刹那——
“哒哒哒！”
一阵密集的子弹从树林边缘扫射过来，打在壕沟边缘的泥土上！敌人竟然已经提前封锁了这里！他们设下了埋伏！
队瞬间被压制在壕沟出口下方。
“妈的！被堵死了！”豆子怒吼，将侦察兵紧紧护在身下。
丽媚迅速举枪，通过一个狭窄的缝隙向树林方向观察。“至少一个班，有机枪！”她的声音冰冷。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和军犬！他们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王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周围。交通壕在此处有一个的拐弯，形成了一个勉强的掩护。但这点掩护在敌人机枪面前不堪一击。
“丽媚，能找到机枪手吗？”王急促地问。
丽媚眯起眼，摇了摇头：“角度太差，看不到。他们很狡猾。”
狗吠声和敌饶叫喊声已经从身后的交通壕传来，越来越近！
绝境之中，王的目光落在了昏迷的侦察兵身上，又看了看丽媚和豆子，一个极其艰难、甚至可以是残酷的决定，在他心中形成。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豆子和丽媚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同时看向他，眼神复杂。
生死抉择，就在这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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