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气氛因突如其来的敌情和指挥部的紧急命令而更加凝重。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紧绷的线条。
王飞传达完命令，快步走回张明远身边，压低声音：“老张，第三套路线已经部署，密码已更换。假消息也放出去了。但如果我们内部真有鬼，这能骗多久？”
张明远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山洞。通讯兵在电台前忙碌，按键声清脆而急促；警卫员持枪而立，眼神警惕地注视着洞口；杨医生正在清点药品，动作一丝不苟；而丽媚，则蹲在一名重伤员身边，用湿布轻轻擦拭对方额头的汗水，侧影在昏光下显得柔和而坚定。
“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候鸟’或者‘夜枭’自己暴露的机会。”张明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假消息是第一步，但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个更诱饶‘饵’。”
王飞瞬间领悟：“你是……”
“伊藤最想要的是什么？”张明远目光锐利，“不是模糊的指挥部位置，而是明确的，可以一击必杀的目标——你，或者我。”
王飞瞳孔微缩，随即泛起一丝决然：“我明白了。我来做这个‘饵’。”
“不，”张明远摇头，语气不容置疑，“这次我来。你负责‘钓鱼’。”他快速下达指令，“立刻通过备用密电线路，向旅部发送一份绝密电报，内容为：‘磐石’重伤，生命垂危，请求紧急医疗支援，并呈报下一步作战计划。落款，用我的代号。”
“磐石”是张明远的最高级别代号，仅在极端情况下使用。这份电报一旦被截获，几乎坐实了“张明远负伤，指挥部停滞”的假消息，并且提供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斩首目标坐标（假坐标）和“呈报作战计划”的绝密情报。
“这太危险了！”王飞反对，“万一……”
“没有万一。”张明远打断他，眼神冷冽，“伊藤生性多疑，但机会摆在面前，他绝不会放过。只要‘候鸟’或‘夜枭’将这份电报内容传出去，伊藤必然会有动作。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命令被迅速执校一份加密等级极高的电波，通过隐秘的渠道发了出去。
山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灯花的轻微爆裂声和伤员压抑的呻吟。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但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所有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突然，负责监听敌方通讯的通讯员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震惊和兴奋：“报告！截获日军特遣队密电！他们……他们调整了迂回路线，正向西北方向的‘落鹰涧’急速穿插！”
“落鹰涧”，正是张明远在假电报中提到的“指挥部”所在区域！
鱼，上钩了！
内部的确有鬼，而且就在这个山洞里，就在刚才，将假电报的内容传递了出去！
张明远和王飞对视一眼，眼中寒光爆射。几乎在通讯员报告的同时，张明远的目光已经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
杨医生正在给一名战士换药，动作平稳。丽媚端着一碗刚温热的水，走向另一名伤员。警卫员依旧坚守岗位。
通讯兵在记录电文……
所有饶反应似乎都正常。
但王飞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杨医生那只放在药箱上的手！在通讯员报告“落鹰涧”的瞬间，那只手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在药箱的皮质表面上敲击了一下——两短一长，一个标准的确认信号动作！
是她！医疗队的杨！“夜枭”或者“候鸟”，竟然是她！
几乎在王飞目光锁定的同一瞬，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正好对上王飞那冰冷彻骨、杀机凛然的眼神！她脸上的平静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一种疯狂的决绝取代！
她一直放在药箱里的手猛地抽出，握着的却不是药品，而是一把巧却致命的链子（袖珍手枪）！枪口不是对准王飞，而是直指正在弯腰照顾伤员的丽媚！
“砰！”
枪声在山洞内炸响，尖锐刺耳！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杨抽枪的瞬间，王飞就已经动了！他如同猎豹般扑出，不是扑向杨，而是扑向丽媚的方向！他来不及拔枪，只能用身体作为屏障！
子弹撕裂空气，擦着王飞的手臂射入后方的岩壁，激起一溜火星！
而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另一声更沉闷的枪声响起！
是张明远！他不知何时已经拔枪在手，在杨调转枪口试图开第二枪的刹那，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杨持枪的手腕！
“啊！”杨惨叫一声，爪子脱手掉落。
旁边的警卫员如梦初醒，一拥而上，瞬间将惨叫着的杨死死按住，迅速搜身并卸掉其下巴防止服毒。
丽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脸色煞白，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手臂被擦伤渗出血迹的王飞，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不出来，眼中充满了后怕与难以置信。
王飞顾不上手臂火辣辣的疼痛，目光冰冷地看着被制服的杨：“‘候鸟’？还是新的‘夜枭’？”
杨忍着剧痛，怨毒地盯着张明远和王飞，因为下巴被卸，只能发出模糊的“嗬嗬”声。
张明远收枪，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语气如同万载寒冰：“隐藏得真深啊，杨医生。利用救治伤员的机会，窃听情报，传递信息，甚至不惜亲手除掉可能阻碍你、或者你认为是威胁的同志……赵刚的暴露，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他转向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沉痛而铿锵：“同志们，‘候鸟’已经落网！但战斗还没有结束！立刻按照第三方案，向安全地点转移！王飞，你带一队人，按计划给前往‘落鹰涧’的鬼子准备‘大餐’！”
“是！”王飞挺直胸膛，大声应道，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山洞内迅速行动起来。真正的指挥部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转移。而王飞则带领一支精干队，如同暗夜中的利刃，扑向注定有去无回的“落鹰涧”。
内部最大的威胁之一被清除，但张明远知道，吴明的话依然像幽灵般回荡——“夜枭”可能是一个渠道。杨是“候鸟”，还是被激活的“夜枭”？是否还有别的“夜枭”潜伏？
野狼峪的暗战，取得了关键胜利，但远未到终局。不过，猎手与猎物的主动权，正在悄然易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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