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内。
叶凡静坐诊案之后，目光沉静，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枚银针的冷芒。
陈昊如磐石般守在门内阴影处，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黑虎帮连续受挫，赵虎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都在等待，等待那必然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午后的沉寂。
钱富贵再次出现在门口。
与上次携重礼而来的倨傲不同，此刻他面色尴尬，步履迟疑，脸上堆着勉强的、近乎谄媚的笑容，额角还带着未干的汗迹。
“叶…叶神医”他站在门槛外，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冒昧打扰。”
陈昊无声地上前半步， blocking了大半入口，眼神冷冽如冰，审视着对方。
叶凡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无喜无怒：“钱先生去而复返，是赵帮主还有指教？”
“不敢！万万不敢！”钱富贵连忙摆手，腰弯得更低了些，心翼翼地迈进一步。
“叶神医，实不相瞒，这次，是虎哥…派我来，是想…是想请您出手，救他一命。”
他艰难地出“救他一命”四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脸上火辣辣的。
叶凡眉梢微挑，并未露出意外之色。他早就通过苏晚晴的警告和沐雨的提示，推测赵虎身有顽疾。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真的会拉下脸面，求到自己这个死对头门上。
“哦？”叶凡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赵帮主雄踞江城，呼风唤雨，也会有需要我这个破开医馆的相救的时候？”
钱富贵老脸涨得通红，羞愤交加，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硬着头皮道：
“叶神医您笑了，虎哥他…旧疾突发，痛苦万分，江城的名医都都束手无策。您是真正的神医，手段通玄，眼下只有您…或许能有办法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背诵般出准备好的条件：“虎哥发话了，只要您肯出手，条件随您开！诊金？数字您定！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往后在江城，黑虎帮上下，唯您马首是瞻！”
这番话得极为卑微，几乎是将黑虎帮的脸面扔在霖上。若非被逼到绝境，赵虎绝不可能做出慈让步。
叶凡沉默地看着钱富贵，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他的惶恐，看到其背后赵虎那张因痛苦和屈辱而扭曲的脸。
医馆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声。
良久，叶凡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赵帮主的病，我可以看。”
钱富贵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要跪下道谢。
但叶凡接下来的话，却将他瞬间打入冰窟。
“但是，”叶凡抬起手，制止了他开口。
“我有两个条件。答应，我便出手。不答应，门在那边。”
钱富贵的心猛地揪紧，喉咙发干：“您…您请…”
“第一，”叶凡伸出一根手指，“诊金，五百万。现金。先付钱，后治病。”
五百万现金！这几乎是黑虎帮大半年的灰色收入！
钱富贵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但想到赵虎的痛苦和命令，咬牙点头：“可…可以！”
“第二，”叶凡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
“病好之后，赵虎必须立刻解散黑虎帮，旗下所有产业，三日之内，要么彻底关闭，要么洗白转型，与过往一刀两断。他本人，离开江城，永不踏足。”
解散黑虎帮？！
钱富贵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睛瞪得滚圆，如同听到了世间最荒谬、最恐怖的话语！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这哪里是条件？！
这分明是掘赵虎的祖坟！是要他交出毕生经营的一切！是要他自断手足，沦为丧家之犬！
“叶…叶神医！您…您这…”钱富贵声音嘶哑，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这条件…太…太苛刻了！虎哥…虎哥他怎么可能答应？！这…这是要他的命啊！”
叶凡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如万年寒冰，没有丝毫动摇：“这就是我的条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目光如实质般压在钱富贵身上：“回去告诉赵虎，他的病根不在身，而在心，在业！旧疾不过是业力反噬之象。不断恶业，洗心革面，病根永固。我纵能暂压疼痛，也是饮鸩止渴，他日必遭更凶反噬，届时神仙难救，悔之晚矣！”
这番话，如同审判，带着一种洞悉因果的冷酷和威严，狠狠砸在钱富贵的心上，也必将狠狠砸向赵虎！
钱富贵彻底傻了，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他知道，谈判彻底破裂了。叶凡这不是在谈条件，这是在下战书！是在逼赵虎鱼死网破！
“叶…叶神医…您…您再考虑考虑…”他做着最后的、无力的哀求。
“送客。”叶凡不再看他，漠然转身，走向药柜，仿佛刚才只是拒绝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陈昊上前一步，对瘫软的钱富贵做了一个冰冷而坚决的“请”的手势。
钱富贵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再也不出一个字。
他踉踉跄跄地转身，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出了回春堂，连怎么上的车都不知道。
医馆内重归寂静。
陈昊关上门，走到叶凡身边，低声道：“叶医生，赵虎绝不会答应。他宁可玉石俱焚。”
叶凡从药柜里取出一味药材，放在鼻尖轻嗅，眼神深邃平静：“我知道。我本就没指望他答应。”
“那您这是…？”
“断他念想，逼他亮牌。”叶凡语气淡然而冰冷，“让他明白，此间唯有你死我活，无妥协共存。他才会底牌尽出，包括那暗处的蚀光者手段。如此，我等方能…犁庭扫穴，一网打尽。”
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和将计就计的智慧。
这不是一场医患谈判，而是一场决战前的最终通牒。
钱富贵魂飞魄散地逃回黑虎帮总部，连滚带爬地冲进赵虎的办公室，语无伦次地将叶凡的条件和那番“业障”之复述了一遍。
预期中的雷霆震怒并未立刻爆发。
赵虎瘫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那只按在剧痛右肋的手，指关节捏得惨白，微微颤抖。
办公室里死寂得可怕。
良久，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到极点的嘶吼，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叶凡……你好得很呐……”
“既然你不给活路……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启动……‘毒牙’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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