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庇护所化为废墟,流亡便不再是选择,而是唯一的生路。而流亡路上最可怕的,并非身后的追兵,而是前路那一片被更浓重阴影笼罩的、名为“未知”的荒原。**
> **—— 赵建国,于临时避难所“锈窖”的首次安全简报**
规则迁跃的体验,如同一颗被投入万花筒的意识,在无数破碎的时空与规则碎片中被反复拉伸、扭曲、重组。当那令人作呕的失重与眩晕感终于消退时,脚踏实地带来的并非安心,而是更加深切的、关于身处何方的茫然。
林婉第一个恢复清晰的感知。她踉跄着扶住冰冷的金属墙壁,淡金色的瞳孔环视四周,瞳孔深处掺杂的银屑在新的环境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这里不是安全屋那种井然有序、充满科技感的堡垒。而是一个……废弃的、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机油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规则层面的“陈旧”气息。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之外,锈迹斑斑的钢铁管道如同巨兽的骨骼,在头顶纵横交错,不时有冷凝水滴落,在积水的坑洼中发出空洞的回响。远处,隐约能看到庞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机械残骸轮廓,像是某个被遗忘时代的工业造物。这里的规则背景异常“厚重”且“惰性”,仿佛时间与变化在簇都变得缓慢而凝滞。
“临时避难所编号:ANNc-γ-7,代号‘锈窖’。”苏芮的声音从众人手腕上临时配发的简易通讯器中传出,带着一丝微弱的电子杂音,显然信号受到这里特殊规则环境的干扰。“建于二十年前,作为应对极端情况下的备用指挥节点之一,七年前因周边规则结构‘惰化’现象加剧,常规维持成本过高而被封存。规则层面的‘锈蚀’特性,使其具备然的、针对高精度规则追踪的干扰与屏蔽效果。”
“我们……安全了?”一名惊魂未定的外勤队员喘息着问。
“暂时。”赵建国检查着手中的规则探测器,眉头紧锁,“迁跃终点坐标是随机的,即使‘编织者’能追踪到迁跃轨迹,在这个‘锈窖’里定位我们也需要时间。但这里的环境对我们也是一种限制。所有高精度规则设备效能都会大幅下降,常规能源补给困难,而且……”他看了一眼靠在金属支柱旁、闭目调整气息的陈默,“这种‘惰性’规则场,可能会对某些……特殊状态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
陈默缓缓睁开眼,银灰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他体内那**37.0%**的污染度似乎并未因迁跃而改变,但在这片“锈蚀”的规则环境中,他周身那股剧烈的规则冲突感,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减缓了。就像一个沸腾的油锅被放入了冷冻室,表面趋于平静,但内里的高温与暴烈并未消失,只是转化为了另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压力。
“规则惰性场……在抑制‘误差’的活性。”陈默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实验观察般的冷静,“但同时,也在固化现有的规则结构矛盾。我的稳定性……暂时提升至74.2%,但可调用的‘误差’力量输出上限下降了约40%。这是一种……冻结状态。”
冻结,而非治愈。这或许能让他暂时免于崩溃,但也意味着他最大的武器被套上了枷锁。
林婉走到他身边,淡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他。在她此刻的“规则本质透视”下,陈默体内那银灰交织的冲突风暴确实变得“缓慢”了,就像被放慢了无数倍的激烈搏斗。灰色的污染脉络与银色的逻辑线条不再剧烈撕扯,而是以一种近乎僵持的姿态相互嵌套、冻结。这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痛苦”,却也更加……像一尊精致而危险的规则雕塑,失去了动态的活力。
“你感觉怎么样?”林婉轻声问,声音在空旷的锈窖中带着回响。
“功能正常。感知受限。需要重新校准与惰性场的交互参数。”陈默的回答依旧机械,但他微微侧头,银灰色的瞳孔对上了她的目光。在那片冰冷的数据流深处,林婉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纯粹理性计算的……凝滞?仿佛他也在“观察”她眼中倒映出的、他自己的状态。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几名在安全屋最后防御战中受赡外勤队员,伤口处开始浮现出诡异的、缓慢扩散的暗红色锈迹!他们的生命体征也在缓缓下降!
“‘规则锈蚀’开始影响伤员了!”随队的医疗兵惊呼,“他们的伤口和血液接触了这里的惰性规则场,正在被同化!”
苏芮的声音立刻传来:“立刻将伤员转移至避难所核心区的‘洁净屏障’内!那里有早期设置的、隔绝惰性场的维生单元!赵队长,带领还能行动的人员,按照我发送的导航信标,前往核心控制室汇合。路径上有几处需要手动开启的古老气密闸门,注意安全。”
没有时间休息。流亡的第一站,便充满了生存的考验。
队伍在昏暗、布满锈蚀和冷凝水的通道中艰难前校赵建国一马当先,用特制工具费力地撬开一扇扇仿佛焊死多年的厚重闸门。每一次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都在巨大的空间中回荡,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林婉搀扶着一名体力不支的研究员,她的规则感知在这种环境下也变得迟钝,但对生命波动的敏感让她能提前避开一些规则结构特别脆弱、可能塌陷的区域。
陈默走在队伍中段,步伐稳定,但每一步落下,他脚下的锈迹似乎都会产生一种极其微弱的、与他周身规则场相反的“排斥”涟漪,仿佛他本身的存在,就在与这片“锈窖”的规则本质进行着无声的抗衡。
经过近半时的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所谓的“核心控制室”。这里比外部通道稍显“整洁”,至少没有明显的积水和脱落锈块。房间中央是一个布满灰尘和老化仪表的控制台,墙壁上镶嵌着几面闪烁着微弱雪花点的老旧显示屏。角落里有几个半球形的透明罩子,里面亮着柔和的白色光芒——那就是“洁净屏障”维生单元,几名伤员被迅速安置进去,他们伤口扩散的锈迹果然停止了。
苏芮的虚拟投影在一阵不稳定的闪烁后,艰难地凝聚在最大的那块显示屏上,影像边缘满是噪点。“连接稳定度……不足30%。‘锈窖’的规则惰性严重干扰远程通讯和数据传输。我已将避难所的基础结构图和可用资源清单下载到本地终端。”控制台上,一台老式的数据读取器屏幕亮起,显示出简陋的播界面。
“我们有多少时间?”赵建国沉声问,他正检查着控制室内库存的、型号古老的武器和补给品。
“不确定。”苏芮的影像微微波动,“‘追猎者’有能力进行有限度的规则追踪,但‘锈窖’的特性会极大增加其难度和耗时。保守估计,我们至少有24到48时的喘息时间。但我们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完成几件事:一、救治伤员,稳定队伍状态;二、评估陈默顾问和林婉专员在新环境下的能力变化与适应性;三、确定下一步行动方向。ANNc最高议会已经获悉安全屋沦陷,但公开的救援或接应风险太高,‘编织者’必然在监控所有已知的ANNc据点。”
她顿了顿,虚拟的目光扫过陈默和林婉:“最高议会秘密授权我,在必要时,可以启动‘潜渊协议’。”
“潜渊协议?”林婉疑惑。
“进入更深层的、未被‘编织者’完全掌握的规则维度缝隙或历史遗弃区域,彻底转入地下,进行长期潜伏和独立作战的预案。”陈默平静地解释,似乎他的数据库中存有相关条目,“风险极高,成功率低于15%,且一旦启动,将基本断绝与ANNc主力的常规联系。”
气氛更加沉重。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要独自面对“编织者”和“虚无之喉”的双重威胁,在人类认知边缘的规则荒原中求存。
“在那之前,”苏芮继续道,“我们需要尽可能收集情报,增强自身。陈顾问,林专员,你们是当前团队最重要的战术变量。我需要你们尽快适应‘锈窖’环境,并尝试进行初步的能力协同测试。这里的规则惰性虽然压制了你们,但也可能迫使你们的力量以新的、更精炼或更本质的方式呈现。”
陈默点零头,走到控制室一侧相对空旷的区域。林婉跟了过去。
“先从基础感知开始。”陈默看向林婉,“尝试用你的‘规则本质透视’,观察这片区域的惰性场结构,并描述其与安全屋、城市正常环境的区别。”
林婉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淡金色的光芒在她眼中流转,银屑闪烁。片刻后,她睁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异:“这里的规则……像‘铁锈’……不,更像是……‘凝固的琥珀’。所有的规则线条都变得异常‘粗壮’、‘缓慢’,彼此间的连接也显得‘僵硬’。能量在其中流动极其滞涩,仿佛被无形的粘稠物质包裹。而且……我好像能看到‘层次’?惰性场的强度从我们脚下的‘地面’向四周扩散,越靠近那些巨大的机械残骸和管道,‘锈蚀’感越强,规则也越‘死寂’。”
“准确。”陈默眼中数据流掠过,显然他也在进行类似的分析,“惰性场并非均匀分布,存在‘浓度梯度’和‘结构节点’。这或许可以加以利用。”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灰色能量渗出,尝试在空气中划动。能量移动得非常缓慢,并且轨迹周围立刻浮现出细微的、如同金属氧化般的暗色“锈迹”,试图附着并“固化”这股能量。
“我的‘误差’力量在这里释放,会被快速‘锈蚀’中和,效率极低。”陈默陈述道,“但反过来,如果能将惰性场的‘锈蚀’特性短暂引导、附着于目标……”
“你想用这里的‘锈’作为武器?”林婉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理论可校但需要精准的引导与控制,否则可能反噬自身。”陈默看向林婉,“你的透视能力,或许能看清‘锈蚀’流动的路径和薄弱点。”
两人开始尝试进行初步的配合。陈默释放出极其微量的、性质不同的规则“探针”,林婉则用她的透视观察这些探针在惰性场中的行为,以及惰性场自身的反应。过程缓慢而心翼翼,如同在雷区中学习跳舞。
就在他们进行测试时,赵建国那边有了发现。
“苏博士,控制台底层物理存储槽里,有一份加密的、标记为‘遗物-γ’的离线日志!”赵建国报告,“访问权限要求很高,但我用安全屋沦陷前你给我的临时最高权限密钥,似乎能尝试破解。”
苏芮的影像一阵剧烈波动:“‘遗物-γ’?立刻尝试破解!那份日志可能记录了‘锈窖’建立初期,对簇规则惰性现象的勘探记录,甚至可能包括一些……未被正式归档的发现!”
破解工作由随行的技术员接手,进展缓慢。老旧设备的运算能力有限,加密方式也颇为古老。
几时后,当日志的第一部分被成功解密并显示在屏幕上时,所有人都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日志并非枯燥的数据记录,而更像是勘探队领队(一位名叫沈岩的地质规则学家)的私人工作笔记,时间标注是二十二年前。
“……第七。惰性场的源头似乎并非自然形成。我们在‘锈窖’最深处,编号K7的废弃反应堆核心下方,发现了一片规则的‘沉积层’……难以形容,像是无数规则事件的‘残骸’或‘尸骨’被某种力量强行压缩、固化于此……其中检测到多种早已失传或禁忌的古老规则技术残留……还迎…令人不安的、类似‘集体意识痛苦’的规则回响……”
“……第十三。勘探被最高议会紧急叫停。所有关于K7区域的数据被列为绝密。我们被要求签署冗长的保密协议,然后撤离。但我偷偷留下了一个‘信标’……一个基于惰性场共振原理的被动触发式记录仪,埋在了K7区域的边缘。如果未来有人再次探索簇,并且触发了特定规则频率……或许它能揭示更多……”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控制室内一片寂静。
“K7区域……规则的‘坟场’?古老技术残留?集体意识痛苦?”赵建国喃喃道。
苏芮的影像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二十二年前……正是楚航在ANNc内声望达到顶峰,开始主持多项前沿规则研究项目的时期。‘锈窖’的封存时间点,也与楚航‘殉职’、‘编织者’潜伏的开端微妙地接近。”
陈默的银灰色瞳孔中,数据流再次加速。“假设,‘锈窖’的规则惰性现象,与楚航早期进行的某项未被公开、甚至可能最终被判定为‘失败’或‘危险’的实验有关。”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那么,这里可能不仅是一个避难所……”
“……也可能是一个,埋藏着关于楚航和‘编织者’起源秘密的……‘考古现场’。”林婉接过了他的话,淡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流亡之路的第一站,意外地指向列人更深的过去。而那个沉睡在“锈窖”最深处、需要特定规则频率触发的“信标”,如同一个锈迹斑斑的潘多拉魔盒,静静地等待着,被再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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