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后半夜悄无声息落下来的。方旭清晨推开窗，巷子里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老槐树的枝桠上挂着雪团，像开满了素色的花。
“快看！”精灵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裹着件厚厚的兽皮袄（是火山部落送的，据用岩浆岩烤过，格外保暖），手里捧着个透明的雪团，里面冻着只水母，“它们想看雪，我就带了两只来！”
水母在雪团里轻轻晃动，囊壁上泛起“好冷但好美”的光斑。方旭笑着接过雪团，往屋里走：“别冻着它们，放窗台上晒晒太阳，既能看雪，又不会太冷。”
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灶上炖着羊肉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里面加了火山部落送来的红辣椒，还有水晶海洋的干贝，香气混着雪气飘出老远。“张叔刚派人来，他的豆腐脑摊今儿改卖羊肉汤，让咱们多送点葱花过去。”
正着，传送阵亮了微光，光明神殿使者走了出来，袍角沾着雪粒，手里抱着个木箱：“神殿的孩子们堆了雪人，要给‘炊烟里’的朋友看看，就装在这魔法箱里，雪不会化。”
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个巴掌大的雪人，用冰晶做的眼睛，胡萝卜鼻子上还沾着点槐树叶——显然是照着老槐树的样子堆的。“他们，等开春了，要来看真的槐树。”使者笑着，指尖在雪人头顶一点，冰晶眼睛立刻亮起柔和的光。
方旭把雪人摆在窗台上，和装水母的雪团并排，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巷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张叔的羊肉汤摊前挤满了人，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白雾。
“给我来碗加辣椒的！”火山部落的长老搓着手，他今穿了件新做的棉袄，里面絮的是“炊烟里”的棉花，外面罩着层水晶海洋的鱼鳞布，又暖又亮，“这雪喝羊肉汤，比围着篝火还舒坦！”
“我要加干贝的！”渔人捧着碗汤，缩着脖子往传送阵走，“得赶紧给海里的伙伴送去，让它们也闻闻这香味儿。”
方旭站在摊前帮忙，看着张叔往汤里加各种“配料”——给细雨古城来的绣娘加半勺槐花蜜，给冰原驿站的信使多加两块羊肉，给神秘人碗里撒了把刚炒的芝麻。“你怪不怪，”张叔一边舀汤一边念叨，“以前总觉得咱们这巷子，装不下多少东西。现在才知道，再远的地方，再不一样的人，都能在一碗汤里找到热乎气。”
神秘人不知何时也来了，手里的星图上落了层薄雪，他心翼翼地拂去，指着上面新的标记：“冰原驿站的人用咱们送去的棉被，在雪地里搭了个暖棚，是‘迷你版炊烟里’；水晶海洋的渔人把羊肉汤的做法教给了珊瑚礁旁的居民，他们用海藻熬出了‘海味羊肉汤’；就连最南边的迷雾森林，都传来消息，学着用树皮烤‘羊肉饼’呢。”
方旭望着传送阵里进进出出的人，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维度的印记——火山部落的人靴底还沾着岩浆灰，渔饶发间别着贝壳，神殿使者的袍角绣着圣光纹，却都在这雪里，捧着同样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脸上带着同样满足的笑。
雪越下越大，巷子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却又很快被新的脚印填满。母亲站在门口喊方旭回家吃饭，声音被风雪裹着，却格外清晰。
“回去吧，”神秘人收起星图，拍了拍方旭的肩膀，“雪里，热乎饭最要紧。”
方旭往家走，雪落在他的发间、肩头，带来丝丝凉意，心里却暖融融的。他想起窗台上的雪人和水母，想起张叔汤锅里翻滚的羊肉，想起星图上那些被雪覆盖却依然闪烁的光点。
原来，雪能覆盖脚印，却盖不住那些流动的暖意；距离能隔开维度，却隔不断一碗汤的联结。就像这雪，落在“炊烟里”的老槐树上，也落在冰原的暖棚顶，落在水晶海洋的浪尖，落在火山部落的石屋前，把所有地方都变成一片白，却又在这片白里，藏着各自不同的、却同样热乎的味道。
推开家门，羊肉汤的香气扑面而来。母亲接过他身上的雪，往他手里塞了个烫手的烤红薯：“快暖暖手，锅里还给你留着汤呢。”
窗外的雪还在下，窗台上的雪人眼睛亮着，水母在雪团里安静地待着，像两个跨越维度的客人，在这雪里，和他们一起，守着一碗热汤，等着春。
方旭咬了口红薯，甜香混着暖意漫过心口。他知道，不管雪下得多大，只要这碗汤还热着，只要有人还惦记着远方的味道，那些维度的联结，就永远不会被冻结。
因为雪会化，而暖，会一直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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