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藤架上，打落了不少花瓣。粉白的瓣、赤红的边、带着银辉的月轮纹，混着雨水铺在地上，像张被打湿的锦缎，踩上去软乎乎的，还带着残香。
“花要谢了吗？”梳羊角辫的姑娘蹲在落英旁，心翼翼地捡起片完整的花瓣，放进她的布口袋里，“我想把它们收起来，像去年那样做香包。”
方旭撑着伞，看着枝头半谢的花——有的花瓣卷了边，有的月轮纹失了辉，却仍有几朵倔强地立在枝头，在雨中颤巍巍地挺着，像不肯退场的舞者。他找来竹匾，铺在藤架下接落英，“不是谢，是沉淀呢。花瓣落了，养分才会往果子里走，就像人把经历藏在心里，才能长出智慧。”
母亲提着竹篮，里面是刚晾好的“落英茶”，用前几日落下的花瓣晒的，褐色的茶叶里还能看出淡淡的月轮纹。“这茶得用雨前的泉水泡，”她往石桌上的茶壶里添了些，“喝着带点苦，回味却甜，像这落英，看着可惜，却藏着后劲儿。”
茶香混着雨里的残香漫开来，孩子们捧着茶杯，口口地抿，尝到了“春的味”。
火山部落的少年们扛着“收英筐”来了，筐底铺着焰藤叶，能吸潮气。“长老落英不能浪费，”他们边捡花瓣边，“和焰果壳一起烧成灰，是最好的肥，能让明年的花开得更艳。”
孩子们跟着一起捡，把完整的花瓣放进姑娘的布口袋，碎的则丢进收英筐。望捡起片带着赤边的瓣，夹进画本里当书签，“这样就能一直记得花开的样子了。”
冰原的守卒托鱼送来“凝香纱”，是用冰川下的冰蚕丝织的，薄如蝉翼，能吸花香。“这纱铺在落英上，”字条上画着纱袋裹着花瓣的样子，“能把残香留住，缝成香袋，冬闻着也像有花开。”
方旭把凝香纱铺在竹匾的落英上，纱很快就吸得沉甸甸的，凑近闻，残香比刚才浓了几分，像把散落的香都聚在了一起。
月禾派来的信使撑着油纸伞，带来了“藏英罕，是用月轮谷的沉香木做的，盒里铺着夜花绒。“月主把最完整的落英放进盒里，”信使把姑娘布口袋里的花瓣倒进去，“能存住花的灵气，来年埋在根旁，像给藤留了个念想。”
沉香木的香混着花的残香，在盒里酿出种更醇厚的味，孩子们都“像把整个春锁在了里面”。
方旭坐在藤架下，听着雨声敲在伞上，看着落英在竹匾里慢慢堆厚，忽然觉得这落英中的沉淀，是场温柔的告别。花瓣把阳光的暖、雨水的润、月光的清都藏进肌理，落下来时，又把这些养分还给土地，还给根须，像位懂得回馈的长者，把一生的故事都融进最后的馈赠里。
那位研究草木共生的老者又来了，他拿着放大镜观察落英的纹路：“你看这月轮纹，落了还这么清晰，是把光都刻进骨子里了。”他把一片花瓣放进标本夹，“沉淀不是消失，是换种方式存在。”
雨停时，竹匾里的落英已经堆成了山。方旭和孩子们一起，把碎瓣倒进收英筐，准备送去火山部落烧成肥；完整的则用凝香纱包好，缝成香袋；最特别的几片，被心地放进藏英盒，埋在新核苗的根旁。
暮色中，枝头的残花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在和地上的落英道别。方旭知道，这些沉淀的落英不会真的消失——它们会变成明年的肥，变成冬日的香，变成根须里的记忆，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以新的模样回到藤架上。
而这份沉淀的智慧，也会像落英一样，落在每个饶心里——最美的不是盛放时的喧嚣，而是凋零时的从容，是把所有的绚烂都沉淀成养分，默默滋养着下一场花开。
晚风卷起几片最后的落英，打着旋儿落在藏英盒埋放的地方，像在给这场沉淀，盖上个温柔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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