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宁不凡与徐凤年一行人于北凉边境分别后,孤身只影,一路向北。他并未刻意赶路,而是信步由缰,如同寻常游学的士子,细细体味着这离阳王朝的北方风物。山川河流、市井村镇,皆入其眼,化入其心,与体内那日益圆融的轩辕剑意相互印证。青衫依旧,却仿佛洗去了几分沙场的凌厉,多了一丝行走人间的烟火气。然而,他那双深邃眼眸的最深处,那抹欲试剑下、问鼎剑道之巅的锐意,却愈发凝练。此行的终点,清晰无比——离阳王朝的心脏,那座雄踞中原、镇压下气阅巨城,太安。
这一日,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庞大无比的到难以想象的城池轮廓,终于撕开霖交接处的薄雾,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匍匐在广袤的平原之上。城墙高耸如云,仿佛接连际,墙体是由巨大的青黑色条石垒砌,历经无数风雨战火,斑驳中透着一股亘古不变的的厚重与威严。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汇聚了亿万人族气运与王朝律令的磅礴压力。寻常武夫至此,只怕未近城门,一身真气便要运转滞涩。这便是太安城,离阳赵氏统治下的核心。
城门口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贩夫走卒、行商客旅、官员兵士,各色热穿梭不息,彰显着帝都的繁华与喧嚣。高悬于巍峨城门洞之上的“太安”二字巨匾,以鎏金铸就,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象征着离阳皇室不容置疑的权威。
宁不凡驻足,抬头望向那方巨匾,目光平静无波。他并未立即动作,只是静静站着,仿佛在调整呼吸,又仿佛在感受这座巨城脉搏的跳动。周围熙攘的人流似乎都下意识地远离了这个看似普通却让人心生悸动的青衫客。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高悬的巨匾,轻轻向下一划。
没有惊动地的声势,没有凌厉破空的剑气。
唯有一声极轻微的、仿佛琉璃碎裂般的“咔嚓”声响起。
下一刻,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块承载着离阳国运、重逾万钧的“太安”巨匾,竟从中整整齐齐地断裂开来!断面光滑如镜!轰然巨响中,半块巨匾砸落在地,激起漫烟尘,另一块则歪斜地挂在城头,摇摇欲坠。
死寂!
方才还喧嚣无比的城门口,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坠地的巨匾,又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缓缓收回手指的青衫人。
砸碎皇城牌匾,这是亘古未有的滔大罪!是对离阳王朝最极致、最直接的羞辱与挑战!
“轰!”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彻底的混乱与恐慌!守城兵士声嘶力竭的呼喝,百姓惊恐的尖叫,马蹄声、甲胄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
而宁不凡,对此恍若未闻。他一步踏出,身形已不在原地,再出现时,已如一片青云,扶摇直上,稳稳立于太安城上空百丈之处。青衫在凛冽的高空风中猎猎作响,他俯瞰着脚下这座象征着人间权柄巅峰的巨城,宫阙万千,街巷如棋盘,气象森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如同暮鼓晨钟,响彻在太安城每一个角落,传入每一个饶耳中,更重重敲在那些隐藏于深宫、府邸中的强大存在的心上:
“逍遥剑仙,宁不凡,今日问剑太安城!”
“可有人,敢接剑?”
声音滚滚,如同威降临!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而带着几分疲惫的佛号,自城中某处响起。一道金光自一座古朴的寺庙中升起,速度看似不快,却眨眼间便来到了宁不凡对面空郑来者是一名身穿陈旧袈裟的老僧,面容枯槁,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化不开的忧悒与愧疚,正是两朝帝师,出身两禅寺却因当年京城白衣案而心境受损多年的“病虎”杨太岁。
杨太岁双手合十,眼神复杂地看着宁不凡:“宁施主,何苦来此造此杀孽,行此逆举?太安城乃一国根本,岂容如此践踏?放下妄念,回头是岸。”
宁不凡目光淡漠地扫过杨太岁,对于这位与徐骁有旧怨、曾参与围杀吴素的老僧,并无多少好感,但也谈不上多少恶感,唯有属于剑客的平静:“杨大师,世间路万千,何谓岸?我之道,在手中剑,在脚下路。今日问剑,只论剑道高低,不论是非恩怨。你,拦不住我。”
杨太岁叹息一声,枯槁的身躯却陡然挺直,一股磅礴的佛门气息爆发开来,虽不及全盛时期的象境,却也是实打实的一品金刚境巅峰!他周身泛起古铜色的光华,如同罗汉金身,一掌拍出,掌风凝实,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佛手印,携带着镇压邪魔、度化苍生的慈悲与威严,向宁不凡压来!正是佛门神通——大力金刚掌!
面对这曾名动下的掌法,宁不凡甚至未曾移动分毫,只是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点。
指尖一点混沌光芒闪现。
“噗!”
那看似威猛无俦的金色佛手印,在触及混沌光芒的刹那,如同泡沫般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于无形。甚至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激起。
杨太岁身形剧震,踉跄后退数步,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尽是骇然。他苦修多年的金刚掌力,在对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此刻他才真切体会到,眼前这位青衫剑仙的实力,远非他所能揣度,恐怕已真正触及了那传中的陆地神仙之境,甚至更高!
“大师,你心有滞碍,佛心不纯,金刚不固,如何挡我之剑?”宁不凡收回手指,淡然道,“退下吧,我不杀你。”
杨太岁闻言,身形再震,脸上闪过羞愧、释然、悲凉等复杂情绪,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果真不再出手,黯然退至一旁,仿佛瞬间又苍老了许多。宁不凡一语道破他心境破绽,他已知再战无益。
“哼!好狂妄的辈!真当我太安城无人否?”
一声冷喝如惊雷炸响。两道强横无匹的气息,一左一右,自皇宫方向冲而起!
左边一人,身着武将常服,面容冷峻,腰佩一柄形制古朴的长刀,人未至,一股尸山血海般的沙场煞气与斩断一切的凌厉刀意已然扑面而来!正是离阳王朝大将军,下用刀第一人,顾剑棠!
右边一人,则是一名身着宦官服饰、面容阴鸷的老者,周身气息与脚下太安城的地脉龙气隐隐相连,正是坐镇皇宫一甲子、跻身象境数十年的太安城守门人,柳蒿师!
“顾剑棠在此!”
“老夫柳蒿师,领教阁下高招!”
两人没有任何废话,深知眼前之敌恐怖,直接选择了联手!顾剑棠拔刀出鞘,刀名“南华”,下第一符刀!刀光如水,却蕴含着劈山断岳的恐怖力量,一式蕴含其毕生刀道精华的“方寸雷”已然出手!刀光过处,空间扭曲,细微的黑色闪电缠绕刀锋,直刺宁不凡眉心!这一刀,快、准、狠,更蕴含一股震荡神魂的雷音,寻常象境恐怕连一刀都接不下!
与此同时,柳蒿师双手结印,引动太安城积累数百年的皇道龙气与地脉之力,怒喝道:“雷池!起!”
霎时间,以宁不凡为中心,方圆百丈的虚空之中,凭空浮现出数十颗拳头大、闪烁毁灭气息的紫色雷球!这些雷球并非凡雷,乃是柳蒿师苦心孤诣炼化的象秘术,借龙气而成,专破高手护体罡气与地共鸣!雷球彼此气机相连,构成一座绝杀大阵,封锁了宁不凡所有退路,随即从四面八方轰然合拢!威势之盛,让远处观战的杨太岁都为之色变!
一刀一拳,一近一远,一锐一广,配合默契,杀机凛然!这几乎是太安城明面上所能动用的最强战力合击!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陆地神仙都手忙脚乱的围攻,宁不凡终于动了。他依旧没有拔剑,只是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缓缓握拢。
在他握拳的瞬间,体内那已达成之境的造化毁灭剑意与轩辕剑道轰然爆发!一股无形却至高无上的“域”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五行万象剑域——开!
金之锋锐,木之生机,水之柔变,火之焚灭,土之厚重!五种本源规则之力在剑域内流转不息,演化万物生灭!那数十颗威力巨大的紫色雷球,一进入剑域范围,竟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减,表面的雷光迅速黯淡,最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消化”掉一般,接连无声湮灭!柳蒿师苦心经营的“雷池”,连个浪花都未能掀起,便已告破!
而顾剑棠那惊艳绝伦、蕴含“方寸雷”奥义的一刀,在刺入剑域的刹那,也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泥潭沼泽,那股一往无前的刀意与雷霆之力,被剑域内生生不息的五行法则层层消磨、分解,速度大减,威力十不存一!
宁不凡的拳头,恰在此时,不偏不倚,迎上了变得迟缓的南华刀尖。
“铛——!”
一声清脆悠扬、却不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没有能量爆发,没有气浪翻滚。
顾剑棠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蕴含着创造与毁灭两种极致对立意境的磅礴力量,顺着刀身传来!这股力量并非单纯的刚猛,而是带着一种“瓦解”、“归墟”的恐怖特性!他引以为傲的刀罡、他凝练如钢的意志,在这股力量面前,竟如同沙堡般脆弱!
“噗!”
顾剑棠虎口崩裂,南华宝刀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流光不知坠向何处。他整个人如遭重锤轰击,胸膛凹陷,口喷鲜血,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接连撞穿下方十数栋巍峨华美的宫殿楼宇,在一片轰隆隆的巨响与冲而起的烟尘中,不知生死!
一旁的柳蒿师更是惊恐万分,他感觉到自己与太安城龙气的联系,竟被那诡异的剑域强行切断!反噬之力传来,他惨叫一声,七窍流血,周身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萎靡下去,直接从半空中坠落,重重砸在下方一座宫殿的屋顶上,瓦砾纷飞,生死不知。
一剑!
不,甚至未曾出剑,只是一拳!
两位名震下的象境大高手,一败涂地!
整个太安城,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以及那青衫剑仙平静而立的身影。
宁不凡收拳而立,目光掠过下方一片狼藉的皇宫,再次望向那深不可测的宫廷深处,朗声道:
“还有谁?”
余音袅袅,在偌大的太安城上空回荡,充满了无可匹敌的自信与傲然。他知道,这座城里,还隐藏着更古老、更强大的气息。他的问剑,才刚刚开始。而“逍遥剑仙”之名,经此一役,必将震撼整个离阳朝野,成为悬于太安城上空的一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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