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白昼短暂,看守所高墙外的色早早暗沉下来,但内部的紧张气氛却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升温。苏清越像一柄入鞘的利剑,在绝对的静默中积蓄着锋芒。放风、静坐、有限的阅读,每一刻都被她用来梳理思绪、锤炼意志、模拟推演。
陈佩文律师带来的外部消息喜忧参半,但趋势正在向好的方向转化。工作组顶住了压力,坚持对刘芳实施保护,并驳回了立即将她转移的请求。对王志的独立鉴定申请也被受理,尽管过程必然波折。周维在外围的调查像敏锐的猎犬,循着张为民、赵卫国等人露出的经济马脚,不断深入。
然而,真正的突破口,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浮现。
这下午,苏清越被通知影家属送来衣物”。这很反常,她的直系亲属只有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父母,且都被严密保护,不太可能此时来送东西。在严格检查后,一个普通的环保布袋被交到她手上,里面是两套崭新的棉质内衣裤和一双厚袜子。衣物柔软,标签齐全,看起来毫无特别。
但苏清越的手指在触摸到袜子内侧时,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纺织品的硬度。她不动声色,回到监室,背对可能的监控,仔细摸索。在右脚的袜子脚踝部位的内衬夹层里,她摸到了一个火柴盒大、薄如蝉翼的硬质塑料片,被巧妙地缝合在里面。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用指甲心挑开缝线,取出塑料片。那是一张透明的、类似身份证大的加密存储卡(micro Sd卡),被包裹在一层防水膜内。存储卡上没有任何标识。
谁送来的?如何通过检查?里面是什么?
没有设备读取,一切都是未知。但这张卡能越过重重关卡送到她手中,本身就意味着外部有一股力量在高效运作,并且极其信任她处理危机的能力。是周维?还是吴厅长通过某种特殊渠道?
她必须将这张卡安全地送出去,交给陈佩文或工作组。直接上交风险太大,可能暴露渠道,也可能在移交过程中被做手脚。她需要等待一个绝对安全的机会。
机会在两后到来。陈佩文再次例行会见。这次会见的由头是“讨论庭审可能涉及的程序问题”——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案件可能即将走向法庭阶段。
会见室内,陈佩文看起来比上次镇定了一些,但眼神深处依然藏着紧迫。“形势在僵持中有所松动。”他低声道,“工作组内部统一了意见,认为前期侦查程序存在重大瑕疵,刘芳翻供后的证言及银行监控等证据,足以对原有指控产生合理怀疑。他们已初步决定,将案件退回补充侦查,并建议变更你的强制措施为取保候审。但这需要履行复杂程序,且对方肯定会全力阻挠。”
取保候审!这意味着她有可能走出这座囚笼!虽然案件未了,但这将是阶段性的重大胜利,也能让她在外界更有效地参与反击。
“不过,在此之前,很可能会有一次开庭,针对变更强制措施或部分程序问题进行审理。这将是第一次正面交锋。”陈佩文语气严肃,“我们需要在庭上,给出决定性的、让对方无法辩驳的一击。”
“我明白。”苏清越点头,随即看似随意地将手放在桌面下,用手指在膝盖上快速敲击了一串摩尔斯电码:“存储卡,袜内。” 同时,她用口型无声地:“下次,检查袜子。”
陈佩文的目光瞬间聚焦,他极其轻微地颔首,表示收到。作为资深律师,他瞬间理解了这意味着有重要物理证据需要传递。
“另外,”陈佩文自然地转换话题,仿佛刚才的交流不存在,“关于你一直关心的,‘零号箱’内其他线索的破解,周维同志那边取得了关键进展。”
苏清越精神一振。
“孙浩然信中提到‘故乡的树下’。”陈佩文压低声音,“周维亲自去了孙浩然的老家,江南一个叫清溪镇的地方。孙家老宅后确实有一棵百年老槐树。周维在树下进行了谨慎的勘察,发现树根部分有一处泥土近期有被动过的痕迹。他秘密挖掘,在地下约半米深处,找到了一个密封的、防水的钛合金盒子。”
找到了!
“盒子里是什么?”苏清越屏住呼吸。
“不是解码表本身。”陈佩文道,“是一串极其复杂的、混合了数字、字母和特殊符号的密码,以及一个瑞士苏黎世某银行的保险柜编号和存取凭证。周维判断,这串密码可能是打开某个加密文件的密钥,而那个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存放的很可能就是完整的解码表,或者……是更核心的东西。”
苏清越瞬间将线索串联起来:“零号箱”里的索引,需要解码表;解码表可能在瑞士;孙浩然将瑞士保险柜的凭证和密码分开藏匿,密码藏在老家树下,凭证可能在别处,或者……就在那个“零号箱”里?她回忆起“零号箱”内的物品清单,似乎没有类似的银行凭证。或许凭证在孙浩然的其他遗物中,或者被他交给了绝对信任的人?
“周维已经通过安全渠道,将密码和保险柜信息传递给了我们在瑞士的可信联系人,尝试开启。但这需要时间,且存在风险。”陈佩文道,“不过,即使没有解码表,我们现有的证据链条也在加强。赵卫国那边,周维查到他儿子在澳洲留学,账户近期有一笔来源可疑的大额汇款,疑似与王洪生海外公司有关。我们已秘密固定了相关证据。”
内外夹击,线索正在收网。但对手的反扑也必定更加疯狂。
会见结束前,苏清越最后问道:“陈律师,关于开庭,我们最重要的突破口,您认为在哪里?”
陈佩文目光灼灼:“连号新钞与银行内部违规案的关联。这是他们伪造证据链条上最脆弱的、也是最初的一环。如果能当庭证明这五十万新钞的来源非法,且与张为民、赵卫国等人直接相关,整个诬陷大厦将地基崩塌。我们正在全力搜集这方面的铁证。”
苏清越心中了然。那张存储卡里的内容,或许正是关键。
回到监室,她心地将存储卡重新藏好,等待下一次物资递送。她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但相信送出它的人,一定认为它至关重要。
就在她反复推演即将可能到来的庭审策略时,监室的门被敲响。不是李管教,而是两名陌生的、穿着正式检察制服的工作人员,神情严肃中带着一丝客气。
“苏清越同志,我们是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的法官助理。”其中一人出示证件,“现正式向你送达《出庭通知书》。你涉嫌受贿、滥用职权一案,因主要证据发生变化及辩护人申请,经研究决定,将于三日后在最高人民法院指定的法庭,就变更强制措施及部分证据合法性等问题进行不公开审理。这是通知书,请签收。”
开庭!三后!尽管早有预料,但通知真的送达时,苏清越仍然感到心脏猛地一撞。不是地方法院,而是最高法指定的法庭!这无疑是工作组乃至更高层力量干预的结果,旨在跳出地方势力的干扰,确保审理的相对公正。
她迅速浏览通知书,内容简洁,列出了时间、地点(某市中级法院特殊审判庭,临时启用)、案由及审理事项。她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请做好准备。届时会有法警押解。你的辩护律师可以到庭。”法官助理公式化地交代后,离开。
监室门关上,苏清越握着那份薄薄的通知书,感觉重若千钧。三后,她将走出这间囚禁她多日的斗室,走向一个更为公开、也更为凶险的战场——法庭。
那里,没有铁窗的阻隔,却有更复杂的规则、更犀利的唇枪舌剑、以及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对手必然精心准备,企图在法庭上将她彻底钉死。而她,必须利用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上演一场绝地反击。
她需要那张存储卡里的内容,需要在开庭前与陈佩文做最后的沟通和周全的准备。
时间,突然变得紧迫无比。密锁将开,最终的审判即将来临。她深吸一口气,将通知书仔细折好,贴身收起。眼中,再无一丝彷徨,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冰冷如铁的斗志。
这三,将是她脱胎换骨、磨砺锋芒的最后时间。她将把在囚室中积蓄的所有力量、思考的所有策略、对正义的全部信念,凝聚成法庭上那一声石破惊的诘问与证明。
战斗的号角,已经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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