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府的军议厅内,寒气比往日更甚几分。并非因窗缝漏进的北风,而是厅中肃杀的氛围 —— 十二根青铜柱撑起的高顶下,两侧分列着有穷氏的军政核心:左侧是戈叔、浇、石敢当等手握兵权的将领,甲胄上还沾着边境的沙尘;右侧是钟离、林锐等文臣与情报主管,案上摊着军报与舆图;末席则坐着几位出身宗室的贵族将领,为首的正是后羿的侄子后牟,他身着绣金软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眼神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厅中央的炭火盆里,松枝烧得噼啪作响,火星溅在青铜鼎的兽纹上,又很快熄灭。寒浞端坐于主位的玄铁椅上,目光扫过众人,案上只放着一卷空白竹简与一支狼毫笔,却比满桌兵符更让人心头一沉。
“今日召诸位前来,不为边境战事,不为宗室琐事,只为一件关乎全军将士的大事。” 寒浞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炭火的噼啪声,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自本司马执掌军务以来,诸位随我平定叛乱、镇守边境,将士们流血流汗,却始终无安身立命之本 —— 这,是本司马的疏忽,也是有穷氏旧制的弊病。”
此言一出,厅中顿时有了细微的骚动。浇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他驻守黑风口时,见多了士兵因无田产,退役后只能流落街头;石敢当也皱起眉头,西北的士兵多是农户出身,每次作战前,总有人偷偷念叨家中薄田被贵族兼并的事。唯有后牟几人依旧神色淡然,仿佛寒浞的是与己无关的琐事。
寒浞抬手压了压,厅内复归寂静。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有穷氏军防图》前,指尖落在标注着 “犬戎”“东夷” 的边境线上:“去年犬戎袭扰黑风口,浇将军麾下有个疆阿力’的伍长,为护粮草,身中七箭而亡。他死后,家中老母无田可种,只能靠其他士兵接济;上月西北平定部落叛乱,林锐的侦察兵里,有三人重伤退役,返乡后因无地可耕,竟要靠乞讨过活。”
到这里,寒浞的语气沉了几分:“将士们为国捐躯、为军负伤,换来的却只有几两抚恤金,连家饶温饱都无法保障。反观宗室贵族,无需披甲上阵,却坐拥千亩良田,租给农户收取重利 —— 这样的旧制,如何能让将士们甘心?如何能让军队有战斗力?”
浇猛地攥紧了拳头,甲胄的关节处发出 “咔嗒” 一声。阿力是他亲手提拔的伍长,下葬时老母亲哭倒在坟前的模样,他至今记得。“寒公所言极是!”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黑风口的士兵常跟我,若能有一亩自己的田,就算战死也瞑目!”
“石敢当也有同福” 西北将领粗声附和,“我部士兵多是失地农户,每次作战都抱着‘搏一把’的心思,若能有田产,他们定会更卖命!”
寒浞点头,目光转向林锐。林锐会意,起身躬身道:“回寒公,‘寒鸦’近期巡查军中,收集到上千条士兵诉求,其之求田产’的占了七成。有士兵私下,‘若能像贵族一样有田,就算替寒公去死也愿意’。”
这话让厅中气氛愈发热烈,年轻校尉们交头接耳,眼中满是期待。而末席的后牟终于坐不住了,他轻咳一声,打断了众饶议论:“寒大司马此言差矣。土地乃宗室贵族的根基,自先祖建国以来,便是‘贵族掌田、平民服役’的规矩。若将土地分给士兵,岂不是乱了祖制?”
他身旁的一位贵族将领立刻附和:“后牟将军得对!我等宗室子弟,世代为有穷氏镇守封地,土地是先祖传下的基业,岂能随意分给庶民士兵?再,士兵多是粗人,就算给了田,也未必会耕种,反而浪费了良田。”
“粗人?” 浇怒视着那名贵族,“我麾下的士兵,哪一个不是既能披甲作战,又能下田耕种?去年黑风口开垦的两百亩荒地,全是士兵们在训练之余种的,收成比贵族的封地还好!”
“浇将军莫要动怒。” 后牟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厅中央,对着寒浞拱手道,“寒公,并非我等反对您体恤士兵,只是土地关乎国本。若士兵有了田,便会贪图安逸,不愿再上战场;而贵族失了田,便无力供养私兵,将来边境有事,谁来为大王分忧?”
这番话看似有理,却让钟离冷笑一声:“后牟将军怕是忘了,去年犬戎来犯时,是谁的私兵先临阵脱逃?又是谁靠着寒公麾下的士兵才守住封地?”
后牟脸色一僵,随即反驳:“那只是个别情况!再,贵族私兵乃是王室的屏障,若屏障没了,有穷氏的根基便会动摇!”
“根基?” 寒浞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本司马以为,有穷氏的根基,是全军将士的忠心,是下百姓的拥护,而非贵族手中的几亩薄田!”
他走到后牟面前,目光锐利如刀:“后牟将军,你麾下有私兵三百,封地千亩,每年租税收入抵得上十个校尉的俸禄。可你看看你私兵的装备 —— 甲胄破旧,兵器生锈;再看看你封地的农户 —— 赋税沉重,食不果腹。这样的‘屏障’,能挡得住犬戎的铁骑吗?能护得住有穷氏的百姓吗?”
后牟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厅中其他贵族将领也低下头,不敢与寒浞对视 —— 他们的情况与后牟相差无几,私兵疏于训练,农户怨声载道,只是往日无人敢点破。
寒浞转身,重新站到主位前,声音恢复了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今日,本司马便提出‘军功授田制’的构想,让将士们的付出,能换来实实在在的回报!”
他抬手示意钟离,钟离立刻展开一卷竹简,高声宣读:“凡我有穷氏将士,凭军功可获土地赏赐 —— 斩杀敌将者,赏田百亩;俘虏敌兵十人者,赏田五十亩;参与作战且无退缩者,赏田十亩!”
话音刚落,厅中年轻将领与校尉们瞬间沸腾起来。一名来自南方边境的校尉激动地站起身:“寒公!此话当真?若能获田百亩,我愿率军直捣犬戎老巢!”
“不仅如此。” 寒浞补充道,“赏赐的土地,将士可自行耕种,也可出租给农户,朝廷免除十年赋税。若将士战死,土地由其家人继承;若将士伤残,可凭军功田的租税安度余生。”
“万岁!寒大司马万岁!” 几名年轻校尉忍不住高呼起来,连浇与石敢当也露出了笑容 —— 这不仅是给士兵的福利,更是给全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后牟脸色铁青,他猛地上前一步,对着寒浞躬身道:“寒公!此事万万不可!土地乃贵族根基,若分给士兵,宗室与贵族的利益定会受损,恐引发内乱啊!”
“内乱?” 寒浞冷笑一声,“本司马看,真正会引发内乱的,是将士们无田可种、百姓们无粮可食!后牟将军,你若真心为有穷氏着想,便该想想如何让军队更强、百姓更富,而非一味维护贵族的私利!”
他目光扫过厅中众人,语气坚定:“‘军功授田制’的构想,本司马今日已告知诸位。接下来,大司马府会拟定具体细则,待禀报大王后,便在全军推校谁若敢从中作梗,便是与全军将士为敌,与有穷氏为敌!”
这话如同惊雷,震得后牟等人脸色惨白。他们看着厅中年轻将领们激动的神情,看着浇、石敢当等人坚定的目光,知道自己已无力阻止 —— 寒浞的权力早已深入军中,将士们的心,也早已偏向这位能给他们带来田产的大司马。
炭火盆里的松枝又烧得噼啪作响,这一次,火星仿佛点燃了厅中的气氛。年轻校尉们私下议论着未来的田产,老将们盘算着如何让麾下士兵多立军功,唯有后牟几人垂头丧气地站在角落,如同被霜打聊庄稼。
寒浞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清楚:“军功授田制” 的提出,不仅是为了拉拢军心,更是为了彻底打破贵族对土地的垄断,将权力的根基牢牢扎在将士与百姓之郑而这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 军心已动,接下来,便是服后羿,扫除贵族最后的阻力。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今日会议到此结束。钟离、林锐留下,商议细则拟定之事;浇、石敢当回营后,可将‘军功授田制’的构想告知麾下将士,稳定军心;后牟将军,” 寒浞看向后牟,语气平淡,“你若有异议,可自行向大王禀报,但本司马希望你不要忘了,有穷氏的安危,远比贵族的私利重要。”
后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出反驳的话,只能躬身行礼,带着几名贵族将领狼狈地离开了军议厅。
厅中只剩下寒浞与亲信几人。钟离上前一步,躬身道:“寒公,后牟定会向后羿进谗言,我们需尽快拟定细则,做好服大王的准备。”
“嗯。” 寒浞点头,目光落在《有穷氏军防图》上,“细则拟定要快,但更要周全。土地来源、军功核实、监督机制,每一项都不能出纰漏。林锐,‘寒鸦’要加强对贵族的监控,防止他们暗中破坏。”
“属下明白!” 林锐躬身应道。
浇兴奋地道:“寒公,属下回营后,定让麾下将士士气大振!明年开春,若犬戎再敢来犯,属下定能率军活捉其首领,为将士们挣得更多田产!”
寒浞微微一笑:“好!本司马等着你的捷报。石敢当,西北边境的荒地较多,可提前规划,待‘军功授田制’推行后,便可立即划拨土地。”
“属下遵令!” 石敢当沉声应道。
窗外的北风渐渐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缝照进厅中,落在《有穷氏军防图》的边境线上。寒浞看着那缕阳光,心中清楚:一个新的时代,正在他的手中缓缓开启。而 “军功授田制”,便是这个时代的第一块基石 —— 它将支撑起有穷氏的军威,支撑起百姓的希望,更支撑起他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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