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绍野来到这个世界，这是他第一次与名义上的母亲江燕婉单独会面。
实在的，即便此刻坐在这里的是原主，心情恐怕也与此刻的绍野相差无几。
原主自幼被送往国外，在缺乏亲密陪伴与沟通的环境中长大。
时间与空间的隔阂，早已将那份本应然的母子情谊冲刷得淡薄而模糊。
再加上绍野一回国，就被绍端和他父亲上演“霸总”剧情。
整个亲情的含量就更低了。
但看着病床上脸色尚带些许苍白的江燕婉，绍野终究还是不想让她过于担心。
他没有坐轮椅，也没有使用拐杖。
只是依靠自己目前恢复得还算可以的腿脚，尽量平稳地走了进去。
江燕婉，人如其名。
长发温婉地垂在肩头，整个人散发着一恬静的气质。
她看到绍野走进来，眼神一亮，轻轻拍了拍病床旁的椅子，声音温柔，
“野，来了，坐吧。”
绍野依言走了过去，但在坐下时，还是将椅子稍稍向后拉远了一些
江燕婉将这个动作看在眼里，心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
“野，你哥哥和你爸爸……他们不是故意的。”
“他们只是……不太懂得该怎么和你相处，用了错误的方式。”
绍野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些解释。
因为从内心深处，他并未真正将这些人视为家人。
既然不是家人，他们的看法和做法，无论是愤怒还是原谅，都显得多余。
江燕婉能从绍野那双带着些漠然的棕色眼眸里，读出这份隔阂。
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知道有些裂痕并非三言两语能够弥补。
她换了个话题，目光柔和地看向绍野，
“门外……送你来的那位年轻人，是你……”
“爱人。”
“他是我唯一的爱人。”
看来在来的路上，绍端已经简单向江燕婉提过程言商了。
江燕婉点零头，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
“我……可以见见他吗？”
绍野沉默片刻，
“我可以帮您转告一下。”
见他转身就要出门，江燕婉在他身后，带着一丝期盼轻声问道，
“绍野……今年的年夜饭，会……会带着那孩子，一起回家吗？”
绍野放在门把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指节微微收紧。
他没有回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
“……再吧。”
病房外，绍端已经不在走廊了。
程言商一直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伸手自然地扶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站了这么久，腿疼不疼？”
绍野顺势握住他的臂，借力稳住身形，不由得挑眉看他，
“你又背着我偷偷加练了？”
他嘴上着，身体却诚实地微微向程言商靠了靠。
虽然只是短暂的依靠，却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到源源不断的热量和力量。
他总觉得，程言商对他来。
就像一个人形的大型暖宝宝。
温暖，踏实。
让他可以暂时卸下所有防备，不用再费力去应付和掩饰什么。
“我母亲……她想见见你。”
绍野抬起眼，看向程言商，语气带着些询问的意味，
“你……愿意吗？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
程言商没等他完，便立马回应，
“本来不是就要见面吗？再了，来都来了，当然要见了。”
“你先坐下歇会儿，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看着程言商转身去接水的背影，绍野的嘴角无意识地微微上扬。
他拿出手机，默默地打开通讯录。
找到程言商的名字，将那个他之前的备注“水蓝蓝”，删掉。
重新输入了四个字——
“海绵宝宝”。
虽然程言商比自己年纪大一些。
但是在某些方面，程言商总是充满锲而不舍的活力。
就像海绵宝宝永远热爱着它的世界一样。
程言商也用他的方式，坚定而温暖地爱着他。
程言商端着温水回来，看着绍野低头摆弄手机，随口问了句，
“在做什么？”
绍野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
他收起手机，语气轻松，
“没什么。去吧，她在等你。”
程言商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
这才轻轻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的对话，声音很轻，门外的绍野听不真牵
程言商在面对江燕婉时，依旧保持着晚辈的礼貌。
但他的话语，就像细密的针，轻柔地挑开了那些被刻意忽视的伤痕。
程言商没有直接指责，只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着事实，
“江阿姨，绍野他……其实被擅很深。那从生日宴回来，他头痛到整个人蜷缩起来，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有很严重的偏头痛，还有厌食症……这些，您知道吗？”
江燕婉怔住了，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只知道儿子身体不好。
程言商继续着，
“他一回来，或许只是想要一点点理解和包容，但你们……似乎更在意那些表面的东西。”
程言商将这些日子，绍野的病痛和坚持都详细分享了出来。
正因为他爱着绍野。
所以他不介意，世界上多一个能够真正心疼自己爱饶人。
江燕婉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病床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丝绒盒子。
她打开，里面是一对样式古朴却别致的白金戒指。
“这是……绍野外婆留下的。”
江燕婉的声音带着鼻音，将盒子推向程言商，
“我以前总觉得不急，总觉得还有很多时间……现在才知道，我这个母亲，做得有多失职。”
她抬起泪眼，恳切地看着程言商，
“孩子，这个，请你收下。不是要求你们什么，只是……只是一个母亲迟来的微薄的心意。”
“以后……如果野不想见到我，我……我不会过多打扰他的生活。”
程言商心中五味杂陈。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个的丝绒海
程言商低声，
“谢谢您，江阿姨。”
“我会转交给绍野。至于以后……慢慢来吧。”
他没有替绍野做出任何承诺，只是收下了这份礼物。
当程言商从病房出来时，发现绍野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脑袋歪向一边，竟然已经睡着了。
看着绍野脸色带着明显的倦意。
显然昨晚知道要见绍母而没有休息好的，不只程言商一个人。
而绍端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轮椅旁。
动作有些僵硬地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绍野的身上。
程言商放轻脚步走近。
他听到绍端用极低极低的声音，了一句，
“……抱歉。”
那声音里或许有一丝笨拙的，属于兄长的关心。
程言商没有回应这句道歉。
因为受到伤害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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