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的意识，在那一刻仿佛被抛入了一个由绝对零度与无尽星光构成的诡异漩危那枚悬浮于裂谷极深处的“镜鉴”碎片，其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符文微光，却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引魂灯，瞬间吸引来了一道跨越了万古时空、冰冷到连思维都能冻结的“注视”。
那不是杀意，不是愤怒，甚至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意志”。那是一种更接近“规则”本身的存在，如同星辰运转、四季更迭般漠然、宏大、不容置疑。它“看”向苏凡的意念，如同人类俯瞰脚下忙碌的蚁群，不带任何情感，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对“异常变量”的……“处理”意向。
“噗——”
现实之中，苏凡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那鲜血离体瞬间，竟在空中凝结成了无数细的、闪烁着淡金色光点的冰晶，簌簌落下。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向后踉跄倒退，若非戊辰和庚辛拼死扶住，已然瘫软在地。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灰败，七窍之中皆有淡金色的血丝渗出，触目惊心。方才那强行引动帝心本源、映照山河秩序的一击，本就已触及他承受的极限，此刻再被那恐怖的“注视”隔空冲击，几乎彻底震散了他勉强维系的心神与生机。
“陛下！”
“先生！”
惊呼声四起！秦破虏目眦欲裂，刘守备骇然失色，所有看到苏凡此刻状态的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阴影。连这位如同神人般的陛下都……
然而，就在苏凡意识即将被那无边冰冷彻底吞噬的刹那，他袖中那枚温养着母炉之灵本源的玉佩，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精纯、温暖、蕴含着不屈锻造意志与生命热情的暖流，如同火山喷发般涌入他几乎冻结的经脉，狠狠撞向那入侵的极致冰寒！
与此同时，身后军阵之中，那数百名将士目睹陛下吐血重伤，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决绝之气轰然爆发！老卒们的百战煞气，新卒们的初生血气，边军们的惊惧与最后的勇气，乃至匠人们那融入兵刃的炽热意念……所有这些杂乱却磅礴的情绪与力量，在此刻苏凡帝心受创、气息牵引之下，竟不受控制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
这不是有意识的传输，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希望”与“领袖”的守护与奉献！
暖流与信念洪流，内外交攻，与那入侵的冰冷“注视”在苏凡的识海与经脉中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呃啊——！”
苏凡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咆哮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时而凝结出幽蓝冰霜，时而又蒸腾起灼热的白汽。他的左眼之中，琉璃光丝疯狂闪烁，几乎要崩断；右眼之中的星火却在这极致的内外交煎下，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纯粹！
他不能倒！至少……不能倒在这里！
帝心深处，那属于穿越者的灵魂，那属于崇祯皇帝的骄傲，那承载了万千子民期盼的责任，在这一刻化作了最顽固的基石，死死锚定着他即将涣散的意识！
“守……住！”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隆隆隆——！！！
整个黑沙隘，不，是整个大地，都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裂谷边缘的冰壁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太古冰川崩裂般的恐怖巨响，大块大块的玄冰如同山崩般向下坠落！那原本只是缓缓倒流的幽蓝寒气，瞬间变得狂暴无比，如同亿万冤魂嘶吼着，从裂谷深处倒卷而上，直冲云霄！
空那层幽蓝色的“幕布”被这股力量悍然撕裂，露出了后方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黑暗！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要从那裂谷的最深处，挣脱束缚，降临此世！
“后退！全军结圆阵！后退！”刘守备声嘶力竭地大吼，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只有最原始的恐惧。
不用他命令，面对这宛如末日降临般的景象，训练有素的老卒和血煞卒已然本能地收缩阵型，将重赡苏凡、匠人以及弓弩手护在中央，刀锋向外，组成一个巨大的、颤抖着的钢铁刺猬，顶着不断崩落的冰块和倒卷的寒气洪流，艰难地向后移动。
而那尊冰魄玄将，在苏凡受创、寒气倒卷的混乱中，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干扰，动作变得有些迟滞，头颅处的漩涡明灭不定，并未立刻追击。
但这短暂的喘息，代价惨重。
不断有兵卒被巨大的冰块砸中，瞬间化为肉泥；有人被倒卷的寒气扫过，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冻成了僵硬的冰雕；更有人心智被那恐怖的地之威所夺，发出绝望的哭嚎，崩溃倒地。
队伍，在迅速减员！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秦破虏独臂挥舞着破虏刀，劈开一块砸向阵型的冰块，嘶声咆哮，嘴角同样溢出了鲜血，那是强行催谷、内腑受创的征兆。他不能退，陛下还在身后！
就在这混乱与绝望达到顶点的时刻——
裂谷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与寒气漩涡之中，一点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存在”，缓缓……浮现了出来。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概念”的具象化。
那是一个模糊的、由无数旋转的冰晶符文与绝对黑暗勾勒出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空”。它仅仅是“存在”在那里，周遭狂暴的寒气便如同遇到了君王，变得温顺而有序，环绕着它缓缓流淌。碎裂的冰块在靠近它一定范围时，便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精纯的寒气，融入其郑
它比冰魄玄将更加“完美”，更加……接近那“镜鉴”碎片所代表的、纯粹的、冰冷的“秩序”本身。
它缓缓抬起了那由黑暗与符文构成的“手臂”，指向了正在艰难后撤的军阵。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一股无形的、仿佛能直接冻结时间的冰冷力场，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军阵！
所有饶动作，都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缓慢，思维仿佛也要被冻僵！连秦破虏那狂暴的煞气，都如同陷入了粘稠的万年冰胶之中，运转滞涩！
这是……领域的压制！
“冰……夷……”一个古老而充满恐惧的名字，从刘守备那颤抖的嘴唇中无意识地溢出。那是流传在西疆最久远传中，执掌绝对冰寒、带来永夜的神只之名！虽然眼前这只是个残缺的投影或化身，但其展现出的力量，已然超出了凡人能够理解的范畴！
难道……今日真要全军覆没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绝境之知—
被戊辰和庚辛死死扶住、几乎失去意识的苏凡，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左眼之中，琉璃光丝不再流转，而是彻底碎裂、消散，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推演计算之力。但他的右眼之中，那点星火却燃烧到了极致，不再是火焰的形状，而是化作了一枚……无比纯粹、无比凝练、仿佛蕴含着开辟地第一缕光明的……白色印记！
这印记，是他帝心、母炉暖意、万千信念以及对抗那冰冷“注视”后残存的所有力量，被逼迫到极限后，融合蜕变而出的一丝……本源之光！
他无法动弹，无法言语。
但他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将这道蕴含着“生机”、“活力”、“不屈”本源的白色印记，通过那无形的信念连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猛地……“映照”向了身后那数百名将士的心中！
尤其是……映照向了那一百名血煞卒！
嗡——！
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又仿佛沉睡的血脉被唤醒！
那一百名血煞卒，原本在那冰夷领域的压制下，气血几乎冻结，意志濒临崩溃。但就在这白色印记映入他们心海的刹那——
一股灼热到极致、仿佛能焚尽一切冰寒的血气，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从他们每一个人体内轰然爆发！
“吼——！！！”
一百人，齐声发出了不似人声的、仿佛远古凶兽苏醒般的咆哮！他们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如血，皮肤表面蒸腾起肉眼可见的赤红色血焰！那原本只是初步凝聚的气血煞意，在这一刻疯狂暴涨、质变，竟强行冲破了冰夷领域的压制！
他们手中的新锻兵刃，那融入了一丝阳和之意的枪头箭簇，在这狂暴血气的激发下，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万千蜂鸣般的锐响！兵刃之上那内敛的血色光泽彻底绽放，化作了一道道灼热的、仿佛能撕裂幽暗的血色流光！
“杀！”
不需要命令，不需要阵型。
一百名彻底狂化、燃烧着生命本源的血煞卒，如同一百支离弦的血色箭矢，带着一往无前、与敌偕亡的惨烈气势，主动冲出了摇摇欲坠的圆阵，悍然扑向了那尊刚刚抬起手臂的……冰夷化身！
血色的火焰，与绝对的黑冰，在这地狱般的裂谷边缘，轰然对撞！
这一刻，已非战斗。
而是……两种截然不同“存在”方式的，终极碰撞！
是冰冷死寂的“秩序”，与灼热狂野的“生命”，在这末世舞台上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而点燃这血色火焰的苏凡，在完成那最后的“映照”后，眼中的白色印记骤然黯淡，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郑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
剩下的，交给……这些被他唤醒了血脉深处最后一丝凶性的……大明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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