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岩谷的晨光被淡淡的硝烟笼罩,清理战场与审讯俘虏的工作正紧锣密鼓地推进。满地的尸骸被分类掩埋,受赡士兵与劳工在临时医疗点接受救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草药味交织的复杂气息。被俘的火罗教低级执事、工匠在分开审讯与“怀柔”政策的双重作用下,陆陆续续吐露出不少零散信息——他们大多是被胁迫入伙,对火罗教的核心机密知之甚少,但关于赤岩谷的基础布局与地下传闻,却为殷璃等人提供了关键线索。
结合从祭坛区域搜缴出的残缺文书、符文石板及工匠的供述,一个关于赤岩谷地下世界的模糊轮廓,逐渐在众人面前清晰起来。
原来,赤岩谷被焚教主选为核心据点,绝非偶然。簇不仅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关键在于其地下深处,隐藏着一个古老而庞大的地热裂隙网络,火罗教称之为“圣焰地脉”。根据教中流传的典籍记载,这地脉是上古时期“焚大神”降临世间时留下的“神迹”,地脉深处涌动着无穷的热力与某种狂暴的“创生之火”能量,既能锻造神兵利器,又能滋养诡异的灵植与毒物,是火罗教力量的核心源泉。
焚教主耗费十余年心血,动员数十万劳工,不仅在地表修建了祭坛、巨弩工坊与防御工事,更在地脉的关键节点上,开凿修建了一系列复杂的地下设施:利用地热锻造带符文武器的“熔炉间”,温度常年保持在千度以上,由专人操控机关调节火候;培育依赖高温和特殊矿物环境的诡异动植物(如剧毒的“火蚕”、能燃烧的“焰草”)的“育化室”,是火罗教炼制毒物与蛊虫的基地;储存教中重要典籍、血晶与珍贵矿石的“秘藏窟”,由多重机关与符文结界守护;以及位于地脉最深处、据最接近“圣焰源头”的“神陬”,是焚教主进行祭祀、修炼与发布核心指令的重地。
“如此看来,他逃进地下,不只是为了躲藏,更是退守到了经营多年的老巢。”殷璃听完情报汇总,指尖轻轻敲击着案桌上的简易地图,面色凝重,“他极有可能是去启动某种依托地脉能量的后手,甚至可能在筹备更危险的仪式。”
“郡君,属下伤势已无大碍,愿带一队精锐,下地探查!”朔风肩上的伤口已愈合大半,眼神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决绝。经历了之前的夜探与厮杀,他对焚教主的狡诈与残忍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深知放任其在地底蛰伏,必成心腹大患。
殷璃沉思片刻,缓缓摇头:“不可。我们对地下通道的布局、机关陷阱一无所知,贸然进入,无异于自投罗网。焚教主既然敢退守地底,必然早有准备。”她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当务之急,是巩固我们在谷地的控制权,等待与安西都护府的王贲老将军会师,集结足够力量后再做打算。”
她转向鲁墨,下达指令:“鲁墨,你带‘破障’队和技术人员,以西侧山崖的通风口为起点,在不深入危险区域的前提下,尽可能摸清靠近地表的通道结构,绘制详细简图,重点探查有无其他出入口、通风井及排水系统。若能找到其依赖外界补给的命脉(如水源、空气流通口),或许能逼他主动现身,或至少将其困死在地底。”
“属下遵命!”鲁墨领命,立刻召集队员,带上听地器、探测锤、绳索等工具,向西侧山崖出发。
殷璃又看向负责审讯的张骞:“继续深挖审讯,尤其是那些曾参与过地下设施建造的工匠,务必问清地下的布局特点、陷阱类型、地脉能量的具体特性,以及‘圣焰地脉’是否真的存在他们所的‘狂暴能量’。”
“属下明白!”张骞躬身应道,转身前往俘虏关押区。
与此同时,通往西域的官道上,烟尘滚滚,马蹄声震彻大地。
谢景宸亲率的两万轻装前锋,已离京三日,正以每日近两百里的惊人速度向西疾驰。这支精锐部队舍弃了大部分辎重,只携带必要的武器、十日口粮与疗伤药材,士兵们人衔枚,马裹蹄,如同一条沉默而迅疾的钢铁洪流,穿州过府,昼夜不停。
沿途各州府驿站早已接到最高级别的通令,提前备好了换衬战马、热食与饮水。谢景宸几乎不眠不休,只在换马时稍作歇息,便立刻处理从前后方飞来的军报与情报。他身着玄色铠甲,腰间佩着长剑,面容虽因连日奔波而略显疲惫,但眼神却愈发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利龋
“报——!大将军,安西都护府王贲将军最新军报:其前锋已抵达‘黑石隘’,距赤岩谷约一百五十里,暂未与殷郡君所部取得直接联络,但已派三支斥候队前出探查。赤岩谷方向目前平静,仅有少量烟尘,疑似仍在清理战场。”一名传令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声禀报。
“报——!靖安司西域站密报:赤岩谷周边的黄沙部、绿洲部、黑石部三个曾与火罗教有染的部落,已遣使至石泉部,向殷郡君请罪并表达归附之意,愿提供粮草与向导,协助大衍军队清剿火罗教残部。新月绿洲残余火罗教众有向西南荒漠溃散迹象,似已群龙无首。”
“报——!暗影司急件:审讯赤岩谷俘虏得知,地下存在所谓‘圣焰地脉’,焚教主可能退守其中,疑似在筹备某种依赖地脉能量的秘术,具体详情附后……”
谢景宸在颠簸的马背上飞快阅示着这些情报,大脑高速运转。殷璃已成功控制赤岩谷地面,周边部落主动归附,这是利好消息;但焚遁入地下,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必须谨慎应对。王贲老将军稳步接近,两军会师后,便能形成足够的兵力优势,应对地下作战。
他迅速做出决断,口述命令,由身旁的书记官记录后,立刻通过飞鸽与快马发往前后方:
1.\t令王贲将军所部加速向赤岩谷靠拢,务必在三日内与殷璃会师,会师后以殷璃为主,共同商议清截下残敌及稳定西域局势之策,一切行动以保护使团安全、稳妥推进为首要原则。
2.\t嘉奖并接纳归附的黄沙部、绿洲部、黑石部,令其提供向导、劳工及部分粮草,协助清理赤岩谷战场、监控周边区域,严防火罗教残部逃窜或反扑。
3.\t令后续主力部队加快行进速度,同时从京畿工兵营抽调两千名善于坑道作业、机关破解的士兵,携带破障器械、炸药及通风设备,优先赶往西域,准备应对可能的地下作战。
4.\t飞鸽传书殷璃,告知自己正亲率前锋驰援,约五日后可抵达安西都护府,十日之内便能抵达赤岩谷;嘱咐其务必谨慎,固守待援,切勿轻易冒险深入地下,若发现焚教主踪迹,只需监视即可,待大军抵达后再合力围剿。
处理完军务,谢景宸才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从怀中取出那枚与殷璃配对的同心佩,轻轻摩挲。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因连日疾驰而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许,心中涌起对殷璃的无尽牵挂。“璃儿,再坚持几日,我很快就来。”他在心中默念,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决绝,“这一次,我定要与你并肩作战,将这祸乱西域的毒瘤彻底铲除,还你一片安宁。”
赤岩谷,两日后。
鲁墨的探查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带领“破障”队,利用特制的听地器探测地下空洞,用精巧的钻探工具探查土壤结构,再结合俘虏的口供,终于大致摸清了靠近地表层的主要通道走向。他们发现,地下通道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但主要分为三条干线,分别通往“熔炉间”“育化室”与“秘藏窟”,最终都汇聚向最深处的“神陬”。
更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另外两个隐蔽的出口:一个位于赤岩谷西北侧的悬崖中段,被茂密的藤蔓与岩石巧妙掩盖,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另一个则在谷内的一处干涸河床下,伪装成然洞穴,内部设有暗门与机关。这两个出口已被殷璃下令迅速控制,布置了精锐守卫与陷阱。
“郡君,根据探查结果,地下设施严重依赖三处主要通风井和一条引下来的地下暗河支流进行空气交换和冷却供水。”鲁墨将绘制的简易地下结构图铺在案桌上,指着图上标记的位置,“通风井分别位于西侧山崖、祭坛后方与西北侧悬崖,地下暗河则从谷外的月牙泉引入,是地下唯一的淡水来源。”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我们切断通风和水源,地下的人撑不了太久,尤其是‘熔炉间’和‘育化室’,对温度和水源的要求极高,一旦断供,立刻就会陷入瘫痪。但俘虏也提到,地脉深处自有其独特的气流和高温泉水,‘神陬’所在的核心区域或许能自持一段时间。而且,强行切断通风和水源,可能引发地脉压力变化,导致塌方或有毒气体泄漏,造成不可预测的地质风险。”
殷璃仔细看着地图,手指点向那个被标记为“神陬”的最深区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这里,就是关键。焚教主如果还有后手,必然藏在这里。”她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我们不能坐等他出来,也不能盲目下去。或许……可以给他传递一些‘信息’,逼他露出破绽。”
她召来顾九章麾下擅长模仿笔迹和制作赝品的“妙手书生”,下令道:“你仿照火罗教内部紧急通信的样式,伪造三份‘密信’。第一份内容为‘新月绿洲失守,大衍军队已占领绿洲神庙,残余教众溃散,请求教主速派援军’;第二份为‘赤岩谷外围被大衍大军围困,所有地面出口已被封锁,粮草断绝,请教主速定行止’;第三份为‘安西都护府大军正向赤岩谷进发,预计三日后抵达,地下通道恐被灌水或爆破,请教主指示退路’。”
“妙手书生”领命,立刻取出特制的纸张、墨汁与火罗教的印章(从祭坛搜缴所得),迅速伪造起来。半个时辰后,三份足以以假乱真的密信便已完成。
殷璃让人将这些假密信,通过一个俘虏招认的、用于紧急情况下向地下传递简短消息的“坠物管”(一个隐藏在祭坛基座下的竖井,直通地下通道),逐一投了下去。
“这是打草惊蛇,也是试探。”殷璃对朔风、鲁墨等人解释道,“若焚教主心慌意乱,急于突围,或许会从我们已知的出口现身,正好落入我们的埋伏;若他置之不理,明要么对地下防御极有信心,要么……他所图之事已到了关键时刻,无暇他顾。无论哪种情况,我们都能摸清他的虚实。”
投下假信后,殷璃立刻加派了十倍的人手,严密监控所有已知和疑似出口,并让鲁墨的人在几个关键通风口附近布置了灵敏的声响和气流探测装置——只要地下有人移动,或通风、气流出现异常,就能第一时间察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赤岩谷的地面上,士兵们严阵以待,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山谷中,将岩石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但这温暖却无法驱散众人心中的寒意。
就在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之时,一处位于赤岩谷西北侧悬崖中段、被藤蔓掩盖的备用出口附近,埋伏的暗哨突然传来紧急信号:“出口有洞静!石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殷璃接到消息,立刻带人悄悄赶至附近的隐蔽处,通过望远镜观察。只见那道被藤蔓掩盖的石门,果然被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窥探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有黑影晃动,似乎有人在向外窥探,观察谷内的动静。
仅仅过了片刻,石门又悄无声息地关闭了,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错觉。
几乎在同一时间,布置在主通风口附近的探测装置,也记录到了短暂的气流异常扰动——似乎是地下有人快速移动,带动了空气流动。
“他果然被惊动了!”殷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这假信起了作用。他在试探谷内的虚实,大概率是在寻找突围的机会。”
她立刻下令:“通知所有埋伏点,提高警惕,切勿轻举妄动!鲁墨,带人悄悄靠近西北侧悬崖的出口,在周围布置‘绊发雷’和‘缠丝网’,一旦有人冲出,立刻触发陷阱,缠住对方,切勿恋战,以消耗其体力为主!朔风,你带人守住其他出口,防止他声东击西,从其他地方突围!”
“属下遵命!”鲁墨与朔风齐声应道,立刻带领队员,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
赤岩谷的地面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潜伏在黑暗中的较量,已然拉开序幕。地底下的焚教主,如同一只被惊动的猛兽,正在暗中观察着猎物的动向,寻找着最佳的突围时机。而殷璃与她的部下,则如同耐心的猎手,在黑暗中布下罗地网,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来。
与此同时,谢景宸率领的前锋部队已进入河西走廊,距离安西都护府越来越近;王贲老将军的军队也已推进至赤岩谷以东五十里处,两军会师指日可待。一场地面与地下的双重对决,即将在赤岩谷爆发。而地脉深处的“圣焰源头”与“神陬”中,究竟隐藏着焚教主最后的疯狂,还是足以改变战局的秘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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